可是现在，白方方更加确定，她只是进入正常女性必经的求偶阶段，她的生物钟正如末日丧钟一样当当当地敲响着，使劲提醒她：冲动的季节到了，赴死吧。
以前她在父母眼里是晚熟的不操心的绝对不会早恋的，其实她只是为了学业刻意压抑，装出不让人操心的样子，如今倒好了，越压抑越变态，这会儿女性意识全面复苏，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一个简单的动作，足以叫她心律不齐，且智商急速退化，连如何打招呼这一送分题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看见她的时候，她实在太难了。
白方方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再伸出去，沈烈忽然转过身来。
她吓了一跳，大声说：“我来了。”
沈烈瞧着她，忙用手指按住手机麦克风的位置，微皱了眉，“你喊什么？”
白方方有点小委屈，“怎么了？”
沈烈放低声音：“我接个电话，”他打量着她一脑门子的汗，“你干嘛去了？”
白方方撒谎：“医院里没事做，我出去……跑圈，嗯，跑了好几圈。”
电话那边的人说：“咦，我好像听见有女孩说话呀……”
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又笑嘻嘻地问，“儿子啊，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也许是夜里太安静，白方方听得一清二楚，她下意识地闭上嘴，不敢出声。
沈烈看了她一眼，这回冲着电话挺认真地回了句：“没有，我没有女朋友。”
白方方听得心里莫名激动，还没来得及傻乐，瞬间又想起那包避孕套：真没有？
那边人问：“真没有？”
沈烈挠一挠脑门，语气不耐烦：“真没有。”
那边徐慧芬言语温和循循善诱：“儿子啊，这么晚了，深更半夜的你和谁在一起呢？”
白方方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她抬眼看沈烈，沈烈也低头看她，没吭声。
电话那边的牌桌上，徐慧芬捂住话筒，对老公、邻居使眼色做嘴型，高兴的不得了：女孩，旁边有个女孩，肯定有情况。
方华了然地笑笑，继续吃着香喷喷的大馄饨，“老沈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本来我是要减肥的。”
白山却停住手里的汤勺。
沈烈这才答：“白方方。”
徐慧芬诧异：“方方？”
白山搁下勺子。
徐慧芬又讲了几句电话，转头跟邻居解释：“方方在医院值班，肚子饿了，小二过来给她送吃的。”
方华听完松一口气，连忙表扬：“小二还真有当哥哥的样子，方方太不懂事，这么晚了还麻烦人家。”
沈卫国说：“一个大男人嫌什么麻烦，跟方方讲，千万别跟那个臭小子客气。”
白山微笑点头：“要谢谢小二代替我们照顾她。”眼见徐慧芬要挂电话，他伸手接过来，“老徐，我也跟小二聊几句。”
两千公里以外，沈烈正靠着车门嚼口香糖，一听这话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屏息静气之间却不小心把那粒口香糖给咽了下去。
他低头咳了两声，走去旁边对着手机里的人打招呼：“白叔。”
白方方忙跟过去，轻轻扯着沈烈的衣角，小声问：“我爸？”
沈烈没理，又往前踱了两步，白方方忙跟上去，他走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心里像小时候做了错事被人发现一样地慌。慌什么呢？她可是名正言顺来支边的。白方方竖起耳朵，也不知老爸在那边说了什么，就见这边的人低声答了句：……我知道。”
沈烈收了线，他仿佛犹豫着什么，似有重负地转身。
白方方为这个短暂而怪诞的错觉感到惊讶，忙不迭问：“我爸说什么了？”
一个正转身看过来，一个还想往前凑，白方方的脸被他的肩膀忽然撞了一下，整个人也跟着向后趔趄。
沈烈赶紧伸手，把人扶稳了，随即就丢开手。
他看起来不耐烦回答她的问题，并且极为勉强的做了只一秒钟的绅士，这让白方方很不忿。
她摆出事态很严重你必须有个交代的的模样，用手捂着半张脸，睁大一双眼佯装愤怒地瞧着他。
他果然问了句：“怎么了？”
她强调：“你给撞到我了。”
他说：“你别跟着我呀，跟着我干什么？”
“……”
“你紧张什么？”他忽然问。
她顿时有点慌了，“我？我没紧张呀。我能紧张什么？”
他凑近看她，确认：“你紧张了。”
她支吾，重申：“我，我鼻子疼，刚才被你撞到了。”
“那你捂脸干什么？”
她赶紧伸手去摸鼻子，还真有些疼，果然智商一退再退。
他又说：“你这也太不经撞了，下盘不稳，只跑步肯定不行，必须健身，撸铁，蹲马步，坚持一个月，防撞性能会好很多。”
白方方更生气了，“我为什么要练防撞性能？为了给人撞啊？”
他听见这话倒是笑了：“手拿开。”
“干嘛？”
他重复：“手拿开，我看看，”似乎不容反驳的样子。
白方方不摸鼻子了，略微扬起脸给他瞧，这会儿他离得更近，低头打量她的脸。她背着光，瞧见他微皱的眉，眼里有血丝，这使他看起来更加有一种和年龄不符的沧桑疲态。
沈烈却看不清她，也许是没多想，干脆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掰向医院大门的光源那边，这下两个人的脸都能瞧得一清二楚了。
他起先还认真观察了下她的鼻子，而后似乎在看她的嘴唇。
白方方眨了眨眼，想仔细确认是否自己想多了。等她再睁开眼时，同他四目相对，她心里立时警铃大作：什么情况？又要亲了？又想：不能再顺着他，动不动就亲，亲完了又跟没事人一样。我不要面子吗？我没自尊的？这次我必须反抗，要非常坚定非常高姿态地推开他。
她忽然又庆幸：还好我聪明，刚才回去刷了牙。
如此，白方方的脑袋里越发混乱，内心天人交战一秒钟，终于，她很没骨气地仍是仰着脸，闭上眼。
自尊是什么？
在年轻的成年人世界里，自尊，就是尊重自己的欲望和本能，永远不和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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