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狼的刀像是一条水蛇，穿梭在连天的雨幕之中。碧行之眯着眼睛，看来曹狼练的是快刀。这一刀在碧行之眼里远远够不到精妙二字，但的确够快。
碧行之继承碧水寒衣钵，剑宗乃是道门正统，修行讲究合天合道。曹狼没有进过道门，走的是兵家的路子，讲究刚猛雷厉，走极端，真正的道门修士往往瞧不上兵家修士，觉得他们不过是群不懂天道的大老粗，成天咋咋呼呼，喊打喊杀，根本当不起修士儿子，而且在他们眼里兵家不过是条断头路，一品境已是极限，极少有人能入天命。
而且近百年仅有的三五位兵家出身的天命大宗师，也都借鉴过道门心法，像耶律宗真这样的兵家巨擘，一品境时就曾借阅过大辽十大名门之一大光明顶的心法，当时大光明顶还称不上大辽江湖的龙头。说起来大光明顶的前任掌门于耶律宗真还有授道之恩，可近两年耶律宗真受命整治大辽江湖，对大光明顶毫不留情，甚至还颇为针对，为此被不少江湖人私下里骂白野狼。
至于传说中的地仙境，记载中全都是道门修士，无一例外，哪怕是楚王这样的兵法大家，自幼熟习的心诀也是脱胎于天地道法，不过早已失传罢了。
不同于其他道门修士，可能是因为燕飞刀法的缘故，碧行之觉得兵家路数颇有独到之处，讲究刚柔并济是道门的传统，但道有千万种，从来如此也未必就是对的。
兵家练快练猛，做到极致，未必不能同最顶尖的道法一较高下。碧行之觉得兵家走不到地仙境，乃至天命都极难，问题不在修行方法，而在其他地方，只不过碧行之毕竟不是正经的兵家修士，只能隔靴搔痒，隐约有点感悟，真要他指却指不出来。
曹狼这一刀颇得兵家神髓，真正做到了势如惊雷，同时借助雨水，隐藏刀影行踪，寻常的二品修士真可能接不下这一刀。
若是离开客栈之前，碧行之担心赵棣，说不定已经出手了，不说明目张胆地替赵棣拦下这一刀，至少也要使使绊子，让曹狼出刀不如现在这样顺畅。
如今碧行之已经猜到赵棣身份，自然无需多此一举。虽然碧行之暂时猜不出赵棣身边那位素衣老者的身份，但只他一人守在赵棣身边，足以说明一切。
赵棣神情不变，只冷冷看着冒雨前行的曹狼，誓要将他斩于刀下。
刀势已起，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快，赵棣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应对时机，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曹狼露出狞笑，心想如此托大之人，就是死了也活该。
白色的刀光在雨幕中暴起，刀光藏了一路，只为在赵棣身前迎来爆发，刹那间刀意纵横，不止有他曹狼的杀机，还有他身后曹家铁骑的刀意。
怪不得在那之前曹家军尽皆拔刀，碧行之在刀道上的造诣远非曹狼能够比拟，只一眼就大约摸清了曹狼的底细。
心思倒是够深，差点连我也骗过去了，碧行之冷笑，只可惜是徒劳。
赵棣身形不动，白光灼目，他恍若不见，刀身周遭的雨水沾上刀意，竟然全都化作短小凌厉的水剑，随刀刃刺向赵棣。
“停。”赵棣没有说话，而是站在他身后的素衣老者，轻声念了个字。
传闻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说的每个字都暗合天意，内蕴道法，素衣老者只念了一个字，曹狼的白光也好，雨剑也罢，就全都停在空中，毫厘难进。
曹狼惊讶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落。”与此同时素衣老者抬手又落下，刀身周围的雨剑瞬间软了下来，化作寻常的雨滴匆匆落地，本来凌厉至极的白光也都尽皆散去，只留一把苍白的刀刃悬在空中，进退两难。
“好！”碧行之忍不住击掌叫好，素衣老者这一手对天地道法的运用可谓妙到毫尖，碧行之想要拦下曹狼这一刀也不难，可是他自认做不出素衣老者这般举重若轻。
曹狼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猜测赵棣背后还有高手，曹狼冷眼看向碧行之和素衣老者，刚才能够出手的就这两人，到底是谁？
“原来还有高手，倒是曹某眼拙了。”曹狼目光狠厉地扫过三人，高声喝道“不过就算你道法通玄，今日也在劫难逃。”
曹狼的气势没有因为一刀受挫就偃息，因为此时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五百铁骑，尽皆披甲列阵。
就算一品宗师又如何？他倒要看看是一品宗师的皮硬，还是他曹家军的铁甲硬！
碧行之对曹狼气势不减并不意外，若非踏入一品，他也未必能看出素衣老者这一手的玄妙，而且他是正统道门出身，对天地道法本就敏锐，曹狼走的兵家路子，看这样的仙家手段，总归隔了层雾。
“在劫难逃？”素衣老者主动走上前，懒得和曹狼继续纠缠，之前曹狼对赵棣不敬的时候，他就准备出手。
“果然是你。”曹狼猜到会有个一品高手，本来他就觉得会是这位肩头有些耷拉的老头，碧行之太年轻了。
素衣老者抬手指了指曹狼身后的铁骑，气势陡然增涨“就这些歪瓜裂枣，再来两千又何妨？”
素衣老者的声音不响，平静中带着点怒气，却让曹狼如临大敌。
一品高手，曹狼心头有些紧张，但却谈不上惊慌，毕竟他身后还有五百铁骑。他如今是二品巅峰，想要突破一品天关，必须得有契机，说不定就是现在。
“大言不惭，一品又如何？你会是死在曹家铁骑下的第一个一品宗师。”曹狼已经决心打这一场，寻找破境的契机，剩下的五百铁骑已经在进城的路上，有曹家军做依仗，他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素衣老者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曹狼，信手一指，轻念道“出！”
一条火龙从天外飞来，生生将雨幕截断，周身两丈的雨水全都化作雾气消散。曹狼远远看见火龙，便感到一阵心悸，早早躲开。
火龙从曹狼肩头擦过，凶险万分，曹狼松了一口气。
碧行之看着曹狼冷笑，片刻曹狼也回过神来，惊恐望着冲向曹家铁骑的火龙，高喊“小心！”
曹狼话音刚落，腾跃的火龙已经破阵而出，密不透风的曹家军阵，豁开个五人宽的路口，路口两侧均有骑卒倒地不起。
火龙破阵之后，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了素衣老者手中，直到此时，曹狼才看清这是一把枪。曹狼怔怔看着老者，眼神有些呆滞。
只一枪，就破开了曹狼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军阵。
“枪出如龙。”碧行之轻笑，他已经猜到了素衣老者的身份。
天下用枪第一人，枪仙罗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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