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球强忍着心中的愤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示意断狱开始了。他脑袋上的大包已经用青布包裹了，可是脸上的肿胀还很明显，衣服上的脚印多的遮都遮不住了。刁民！该死的刁民！恨不得把你们统统斩首。可是没办法，这些人定是请教了高人，说的话有理有据。一环扣着一环，不仅是连环计还是绝户计，让自己眼睁睁地一步步陷进去，眼瞅着却翻不了身。
比起阳球，马晗并不显得狼狈，可是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在五原郡的仕途已经完了。看这帮人的架势，是准备往死里整阳球，大杀招肯定都在后面，此番阳球有大麻烦了。可是阳球倒了，自己又何以自处呢？
田晏并没有受伤，一来他是武将吗，身手敏捷，一看不妙早就溜之乎也了。二来他是第一个率领援军到达的，百姓们对他存着一份儿好感。田晏是个良吏，断过不少案子，汉律、九章律、傍章律自然是倒背如流。那个老者一开口，田晏就明白了，这是有高人下好了套儿等着阳球往里钻呢。那就等着看戏吧，尤其是阳球这厮的好戏，不看白不看！
阳球清了清嗓子开口了。“现在正式审案，本官一向秉公执法，平反过诸多冤假错案，从此阳某已经下定决心为百姓申冤！若有半分不公，当天打雷劈！”阳球一开口就带着明显的倾向性，显然是认为自己有十成的升算了。
没想到，突然空中一个炸雷，正劈在二堂上空，惊得众人齐齐跪倒。吕布一直在冷眼观瞧，这声炸雷他在三丘塬与鲜卑一战时听过，细听才能分辨出与平素的炸雷有很大不同。肯定是银狐鬼军那帮人搞的鬼！并州第二大垃圾堆里果然高手无数。
阳球也被雷声吓了一跳，脸上顿时由白转红，由红转黑了，老天爷都打脸，真是衰透了！“原告被告，必须遵守朝廷律令，如有违犯，本官定会重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被告要反思自己的罪过，莫要强词夺理！”看看那老者又摆出了上前请教的架势，阳球连忙把脸一歪装作看不见。“接下来，原告、被告阐述自己的意思，证人出庭作证！”
接下来原告、被告、证人纷纷上前，足足忙了有大半个时辰。
阳球一拍案几：“现在事实已经清楚明白，被告，本官问你，你可曾下令射杀百姓！”吕布不假思索：“不错，命令是我下的，也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哼哼，阳球心里一阵得意，忙了半天，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啪！阳球一拍案几：“本官宣判如下：吕布残杀百姓罪名成立！判枭首之刑！”堂上堂下顿时鸦雀无声了。
“非也非也！阳大人断得不公，请问阳大人，杀百姓和残杀百姓是一回事儿吗？”“这个•••”阳球原想趁机命人把吕布拉出去砍了，可是看看堂下这几百号人，愣是没敢说出来。对于自己的身家性命，阳大人还是很珍惜的。
“不是一回事儿。”鉴于以往的教训，阳球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被告承认的是曾经下令射杀百姓，阳大人判的却是残杀百姓，乡亲们！你们都听到了吧。”老者大声说道。“听到了！”“就是，狗官乱判！”一看群情激昂，阳球的汗又下来了。
老者双手向下略按，示意百姓安静。“阳大人，譬如百姓犯了罪，你判他枭首之刑，是杀百姓，但不是残杀百姓，我说的没错吧。”“贼子！”韩山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想饱以老拳，但是终于没敢过去。那老者却视若无睹，好像并不存在这个人一样。“没错。”阳球答道。
“阳大人，百姓有罪，罪又当死，以刑律杀之，谓之杀百姓，定罪的官吏无罪！”阳球的头低下来了，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策略。“那么，此次被杀的百姓是否有罪，罪又是否当死，就是本案的关键！”“对！”这下不光是百姓，就连阳球带来的士卒都被吸引住了。
“有没有当时参战的闾右，站出来几个！”老者的话音未落，立刻就站出了七八个。“去，让百姓们认认！”七八个人排成一排，面向百姓站定。片刻后，老者说话了。“乡亲们，他们是不是当时参战的闾右？”“没错！”“就是他们”
“你们讲讲吕军侯下令射杀百姓的前后的情况。”“当时，鲜卑人驱赶着五六千百姓冲阵，吕军侯命令全体士卒大喊：百姓左右后撤，正面冲阵者杀无赦！喊了三次。还有百姓冲阵，吕军侯下令发射三排标箭，从两百五十步到一百步。一千多百姓还是冲到了一百步•••”那个闾右红着眼一指韩山：“就是这个老家伙领着冲的！七八百百姓冲过了一百步的标线，吕军侯才下令射杀的。其实只要不越过最后那一道标线，我们是不会放箭的，就是这老家伙鼓动者百姓冲阵还说什么汉军不能杀百姓•••”
老者点点头，目光望向田晏。“田将军，你是朝廷重臣，久掌边军，依你之见百姓是否犯了罪？罪又是否当死？”田晏沉思片刻，点点头。“百姓有罪，而且是两条死罪，干行、趋讙之罪也！何谓干行？扰乱军阵是也。按军律：干行，五百将斩。以曲干行，候斩。以部干行，司马斩。以校干行，军尉斩。既然连军侯都要斩首，何况百姓乎？还有一罪谓之趋讙，军律：方出军行师，敢有趋讙犯法者，辄论斩，毋须时，尽岁止。” 趋讙，就是在军阵中奔走喧哗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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