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彻没让辛虞瞧见他哭泣的脆弱模样,静静抱了她一阵子, 再抬头, 脸上已无泪痕。若不是肩头那里还湿湿的, 有些凉, 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稍微释放了下情绪, 男人多少打起些精神, 去看了看两个孩子, 又听四皇子背了三字经、四公主摇头晃脑背了诗, 陪着用了顿膳,起身离开。
丧仪结束后, 大皇子早逝的悲伤氛围渐渐在紫禁城消散, 皇后的病却一日日重了起来。
皇后缠绵病榻, 宫务无人处理, 纪明彻本想交给辛虞的,可辛虞不想费那个脑子,他只好下旨叫三妃共同协理。
除此之外请安暂停, 所有正三品以上嫔妃轮流为皇后侍疾。
辛虞宁可照顾病人也不愿意同襄妃争论例钱该怎么发、哪处要添置什么东西,倒有多半时间是待在坤宁宫的。
其实凡是都有宫人来, 她也用不着做什么, 奉个汤药做出恭敬态度就行。怕皇后觉得碍眼,无事她也不往内殿去, 只安静做着自己带来的针线, 等别人来换班便离开。
结果这天刚好撞见永宁侯夫人进宫来探病。
永宁侯夫人年近五旬身形微胖, 一双凤眼与皇后颇为相似, 却不知是否因为年龄关系,全然不见皇后那样的气度。
她一身一品命妇朝服,下巴微扬,许是辛虞看着太过年轻又打扮朴素的缘故,见到她居然并不行礼,目不斜视径直去了内殿,很有几分倨傲。
辛虞不动声色挑挑眉,低头继续做着手头的小鞋子,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里面的皇后却是险些被自家亲娘气得直接死过去。
“你想让静雅入宫?”她瞪大了双眼,喘息着说话时胸口剧烈起伏,“静雅不是已经许了人家吗?别告诉本宫,你们要悔婚。”
“我们这也是为了娘娘好。”永宁侯夫人拿帕子按着眼角,一脸难过,“大皇子没了,娘娘没了倚靠,我这个做母亲的,哪里能不着急?若是早年,也不打紧,可您生大公主时伤了身子,这些年都未能再度有孕,年岁也不小了,若没个皇子傍身,以后可怎生是好?”
她生大公主时难产,太医说以后恐怕很难有孕,十年多来她也的确没再怀上过。可这些事怎好拿到明面上说,要是传出去,她这个没了皇子的皇后还能坐稳后位吗?
皇后蜡黄的脸上因怒意泛起不健康的潮红,刚要张嘴说话,就猛烈咳嗽起来。
一边侍立的龙井见状,忙上前帮着拍背,看着永宁侯夫人的目光几欲喷火,“娘娘都病成这样了,夫人还同她说这些,就不能等她养好身体吗?”
一个宫女也敢如此跟她这个一品诰命说话,永宁侯夫人眼中闪过不满,想想这毕竟是在皇后宫中,又强行压了下来。“这事已经迫在眉睫,哪里还等得?二皇子可是已经快七岁了,四皇子也满了三岁,以陛下对昭妃母子的偏爱,难保……”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皇后忍住咳,“夫人慎言,。”
称呼从母亲变为夫人,永宁侯夫人知道她是真恼了,住了口。
皇后终于缓过一口气,却是看都不想再看自家母亲一眼,以帕掩唇别过了头,“本宫体力不济,不能招待夫人,夫人请回吧。”
可那事儿还没说好呢,永宁侯夫人坐着没动,“那我回去便叫静雅来给您侍疾,宫里这些妃嫔哪里比得自家姐妹……”
“您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向来温和端方的皇后突然怒吼一声,望着永宁侯夫人的目光像要吃人,“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本宫做不出来,想要静雅进宫,除非我死!”
坤宁宫虽大,因着皇后的病情却很安静,宫人们行动间都尽量放轻了手脚。所以哪怕皇后久病底气不足,怒极这一吼,声音也大到足够传入辛虞耳中。
她神色不动,兀自低头做着针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过得一会儿,永宁侯夫人沉着脸从内殿出来,脚步很急,掠过辛虞时依旧目不斜视,转眼消失在了宫门口。
辛虞抬头朝里面看了眼,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后也不容易。
感慨归感慨,辛虞怎么也没想到舒家居然完全不顾及皇后的想法,行事间不计后果甚至有些不要脸。
在皇后这里碰了钉子没两天,永宁侯夫人再度递牌子进宫。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襄妃准了。
然而永宁侯夫人不是一个人进宫的,她还带了自己的小女儿,“韩家不地道,听说大皇子没了后,居然跑来退亲,这让我们静雅的脸往哪儿搁?静雅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我只好让她来陪您几天,散散心。”
中年丧子,皇后正是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谁知娘家不仅不能给她一点安慰,还巴巴凑上来捅她一刀,当场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
坤宁宫里请医问药,顿时乱作一团,永宁侯夫人眸光闪了闪,居然道一句“不变打扰先行告退”,留下小女儿一个人走了。
刚好轮到侍疾的许贵嫔看着,心中突然升起股同病相怜的凄凉来。
原来皇后也没比她强到哪里,不,从某方面来说,甚至还不如她。至少她爹娘兄弟都感激她付出的一切,没有在她落难时,只想着维护到手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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