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定定的看着罗仲。
罗仲看着罗维的眼睛,半晌后忽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砰一声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以后不喝了!老子糊涂了十年多,也该糊涂够了。”
罗维看着父亲,轻轻点头。
“来,今天咱爷俩喝个痛快。”罗仲不顾罗维的阻拦,给罗维倒上满满一碗酒,“来,干了!”
“干就干!”罗维豪气顿生,仰脖灌下一大碗酒。
“好!不愧是老子的种!”罗仲把桌子拍得咚咚响,也端起碗一饮而尽。
酒楼里的小二和其他客人惊恐地看着这对奇怪的酒友,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和一个小孩。
罗仲和罗维从白天一直喝到深夜,醉醺醺地划拳唱歌,桌子底下堆满了酒坛。
直到酒楼里客人全部散去,小二诚惶诚恐地对着他们说:“二位,二位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您,您二位……”
“走!”罗仲掏出一些碎银子扔在桌上,把罗维从椅子上拎起来,揽着罗维的肩膀,两人摇摇晃晃走出了酒楼。
罗维也醉得厉害,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搭在自己肩膀上那条胳膊更重,把他压得东倒西歪,双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咚”的一下歪倒在地上。罗仲也跟着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
白天熙来攘往的天都城此时一片寂静,夜幕笼罩着宽阔的街道。路边屋顶上覆着一层薄薄白雪,道路两边也堆着积雪,上面有马车辕碾过的痕迹。
几扇窗户中透出一点忽明忽暗的灯火,一钩残月静静地挂在天上。
天气很冷。
在天都城十月底的晚上,父子俩坐在酒楼门口,缩着脖子,呆呆地看着月亮。
一阵冷风吹来,把两人酒意吹散了一些。
“出去了,就别呃别想家。”罗仲打着酒嗝,用力拍着罗维的后背。
罗维沉默半晌,点点头。
“也别想女人!”罗仲嚷嚷道,“漂亮女人都是心如蛇蝎,老子就吃过大亏,你小子可别有样学样。”
罗维赶紧说:“不想。”同时一阵囧意,老爹该不会认为自己才不到十三岁就开始想女人了吧?
罗仲那边厢还在嚷嚷着漂亮女人不可信的话,罗维忽然问道:“老爹,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哪个女人?”罗仲瞪眼。
“就那个。”罗维不愿多说。
“哦,带着九转聚星石跑了那个。”罗仲带着醉意挥挥手,“不提了,那石头也夺不回来了。”
罗维定定地看着罗仲,又问:“她叫什么?”
罗仲过了半天才回答道:“叫林诗韵,是南雁林家的女儿。”
罗维吃了一惊,雁国是庆国南面的国家,平时和庆国不太来往。庆国人很少提起雁国,非要提及的时候,就会用一种礼仪之邦说起蛮夷般的轻蔑语气,称雁国为“南雁”。
没想到老爹还带跨国通婚的,直接跨越万里,娶到那儿去了!
“别去找她。”罗仲警告道,“林家的实力比咱们罗家高太多了,你去了也是找死。”
“九转聚星石,可是咱们罗家的东西!”罗维看着罗仲,他对罗家并没有多少情感,但对罗仲和老仆人却有。
罗仲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何尝不想夺回九转聚星石,连做梦都想!如此他身上的耻辱就能洗刷一空,更不用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
但罗家式微,而林家自从得到九转聚星石后,实力更加强大,据说现在林家宙星级以上的高手已有三十人,而罗家只有十二人,差距可见一斑,而林诗韵本人更是碎星七阶境界的顶级高手。况且罗家两位掌权长老只顾着争权夺利,根本不想去林家夺回九转聚星石,都认为成功的机会太渺茫,只会白白耗损自己的实力。
罗维即使有幸能进入定南书院,提升实力,但对比林家三十名宙星级高手的实力,一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罗仲怔怔地流了眼泪。那女人不仅盗走宝物,并且公开叛婚,据说更是在南雁重新嫁了一个丈夫,这等奇耻大辱教人如何下咽!
罗维看着父亲的眼泪,心中难过,暗暗立誓,总有一天要让那林诗韵吃足苦头,夺回九转聚星石。
但他不愿父亲担心,并未说出内心想法,只是轻声而坚决地说:“我会变强。”
看着儿子脸上坚定的神情,罗仲眼前往事一幕幕闪过。
十三年前,罗仲遇见身受重伤、被众人追杀的美丽女子,不仅帮她藏匿起来,更是请人医好了她的伤势。
此后种种,似水无痕。但直到两人关系到达最亲密的程度,她仍不肯自报来历。不久后,她拖着怀胎三月的身子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罗仲四处寻找不着,知她聪明美貌,来历必定不一般,多半还是不肯委身下嫁自己,也就慢慢绝了念头。苦等两年后,他遵照家族意愿,另娶林诗韵。但始终闷闷不乐,自从林诗韵盗走宝物之后更是自暴自弃。
直到半年前,罗维出现在罗府大门口,罗仲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得这么大。而他作为一个父亲,丝毫没参与罗维的成长历程,好不容易父子团圆,眼下儿子又要远走。
罗仲抱着儿子呜咽起来,仿佛要把这些年的苦楚与愧悔全部倾注于泪水。
“儿子,爹没用,没留住你妈,让你成了私生子,让那林诗韵鸠占鹊巢!”
罗仲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咸涩的泪水滚滚而下,在罗维衣服上洇出一大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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