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兴甫一登上,还没站定,便赢得一阵嘘声。
底下有人道:“黄毛小儿也想登台?说得什么东西?”
还有人说:“你十二宫难道有什么高见?”
薛兴并没有气恼,反而面不改色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偏见,一来,我是十二宫的人;二来,我白日做事情,你们很多人看不惯……是不是?”
他这么一问,倒没有人回答了。
这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但却没有人会这么打眼地说出来。
提起来颇有点上不得台面。
但薛兴偏要道:“我年纪小,天赋高,比同辈人强,这是事实,你们不愿承认也得承认。”
这话一起,底下又是一片嘘声。
薛兴却笑起来说:“我父亲告诉我,他初学剑时,剑法一共一百零八招,学成后删减至八十八招,再减,六十四,往下继以减法,三十六,二十四,乃至只剩三招。”
他问:“……你们猜,是哪三招?”
台下众人并不捧场,只冷冷看他,没有人回答。
薛兴若无其事道:“是拔剑、出剑、收剑三招。”
说到后句,他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台下也被这笑意感染,哗地笑开了一大片,都是零零碎碎的笑声。
可是渐渐笑着笑着,满座皆寂。
因为他们发现薛兴的神情里虽然是笑着的,但却不是玩笑,对方所说的话是认真的。
薛兴认真道:“杀人是这世间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与繁简快慢之类,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他说着,随手就拔出了腰间的剑,比划着问台下:“刀杀、棍杀、剑杀,或者毒杀,有什么区别呢?”
“诡辩。”方才下台的那老头站了起来,他皱着眉沉声道,“我等习武,岂是为杀人而学?”
薛兴反问:“那是为何?”
老人道:“是为强身健体、锄强扶弱、保家卫国……武道无穷,岂是为杀戮而究极?”
薛兴笑道:“既然要强身健体,那又何必争个高低?锄强扶弱难道不需要手中利器或身上拳脚?至于保家卫国,就更是杀人伎俩了。”
他一条一条,逐一反驳。
未等老人继续说话,薛兴又道:“终究都是打打杀杀,有什么不同的?”
“你——”老人一时语塞。
接着便有另一人站了起来,是个青年的样子,他道:“有很大不同!我们习武,正是为了阻拦像你这样动辄要人性命的凶徒!”
他说得正气浩然,不禁赢得几声喝彩。
薛兴一歪头:“我要杀人,你阻拦我……那你杀不杀我?”
青年愣了一下,犹疑道:“这,自然不杀……我若杀人,不是与你一般无二?”
薛兴合掌道:“这就对了,我若能打赢你,你自然死了,我若打不赢你,你又不杀我,我想杀的人,等你走了我再杀咯。”
青年被他这一番言论震住了,瞠目结舌好半天,吐出一句:“无、无耻!”
此时全场都被薛兴剑走偏锋的逻辑绕了进去,不知不觉间,刚才那种冷漠的气氛荡然无存,更多人反而开始思考起来,要如何说服他。
少倾又有一人道:“不杀你,莫非就不能抓住你吗?”
薛兴道:“可以,可是你凭什么抓我?”
那人回答:“你要杀人。”
薛兴道:“我还没杀。”
那人道:“正要杀。”
薛兴又强调道:“还未杀,既然还未杀,你怎知我要杀人?”
那人瞪着眼:“你自己说的。”
薛兴笑起来说:“那我说我不杀了,你放了我。”
那人:“……???”
这可真是,你跟他讲理,他强盗逻辑;你跟他讲道义,他没有道义。
陆无邪在台下仰视台上的薛兴,他不知道自己嘴角自然翘起,望着那个少年在笑。
薛兴无知无觉,就这场辩论,他一个人站在台上,便驳倒了底下诸人,但凡有谁有言,都说不过他。
而这位少年英才,在将所有人都问得哑口无言之时,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他道:“……所以杀不杀人,你们应当没有问题了,刚刚我说到哪里来着,哦对,杀人是世间最简单不过的事情,所谓的技法,都是后来繁复无用多余的累赘。但凡习武,去其精髓而去其糟粕,是自然而然的道理,将那些多余的部分去掉,便是返璞归真的道理。
“我父亲的剑不是快,而是简单,他从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当然,这所谓的快,也是相对而言,是你们慢了,才显得他快……”
说着说着,薛兴舔舔嘴角,又开始说起了辩证法最简单的对立统一的道理。
等到他讲完,台下已经不复最初的模样,也有人真真切切受益良多,以至薛兴走下台时,许多人别扭地为他喝了几声彩。
这一日薛兴可谓出尽风头,白天他狂妄无礼而技压群雄,晚上又有理有据反驳得使人心服口服。
走到底下,薛兴瞧见十三乖巧坐在位子上的样子,他嘴角轻微抽了一下。
十三看起来却有些纠结。
薛兴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十三:“宫主……真是那样删减过剑法吗?”
薛兴眼皮一跳,心道:你有没有练过你自己还不知道?
面上他却是撇了撇嘴说:“没有啊,我随口编的,演讲都这样嘛,套用一个权威人士,显得可信一点。”
十三:“……”
陆无邪内心稍稍有点复杂。
经堂内的论道经由薛兴这番烘托,气氛正好,各家畅所欲言,言论交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