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发现，高个子男人对女人来说有一种不小的压迫感，若是平视，不去对视她的眼，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漠然疏离，可若是垂下脸孔，那一种俯视的角度，连带温暖的呼吸吹拂在发顶，便有一点点扰乱人心的作用。
“许愿。”他只是轻轻叫我的名字，之后，又是一遍，“许愿。”
“江言？”看着他，我仍用的是疑问的语气。
“嘘，别乱动。”他的唇紧贴着我的耳畔，之后再说了什么我已记不得，那些话断断续续听进耳里，乐句一般，每一个字节都没有了实际的意义，徒留下蛊惑的音调，默默追着那音频婉转的起伏，直到神经末梢泛起麻酥酥的微颤。
身前这个目光澄澈沉静的男子挺拔地站在那，渊渟岳峙一般，侧旁的柔光打在他光洁的肌肤上，越发细腻如玉，我看着看着，不觉就痴了，脑子里只想，这些生在一个男人身上是不是有些浪费。
我放弃挣扎偎在他怀里，突然产生一种心愿足矣的欣慰，只是这种如愿以偿得来的太过诡异，避过他垂着的下巴，我别过头，把心底的疑问吐出，“江言，你怎么会在这？”
“偶遇。”他的答案简洁得没有现代的气息，如古时一翩翩公子。
偶遇，偶遇，可惜这实在不是一个好词汇，自古以来似乎一切的偶遇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分离。
我没有回话，只是良久地与他对视，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回避，温和的目光恩赐一般落下来，令我不忍转眸，只是，那样溢满柔光的瞳仁里除了一个茫然无措的我以外，再看不出什么别的，原来，与他相识了那么久，我从没有一刻彻底弄懂过他。
我手里还提着那把二胡，这会儿也不知该不该给女鬼姐姐送去，他见我低着头，便率先握住琴杆换到自己手中，唇角轻轻勾着，代表笑容的反射弧缓缓散开，我如同坠在一片梦幻的光影间，很美，却很难觉得真实。
我愣在那，他的另一只手却自然地握着我的，掌中突兀地烙上他细腻的纹路触感，让人心惊。
我连想也没想，本能想抽出，一下，两下，意外地没有挣脱。
他手部的质地一如我记忆中的那般柔软，却超出预判的有力，指节间的缝隙微微并拢，看似没有使劲，实则很难不令我屈从。
我惊愕地看着交集在一处的两只手，顿感莫名其妙，抬起头，却看见他的头静静垂着，循着向下的角度望过去，他专注的眼神也落在手那里，镇定而自若，不避讳，不慌张，从容得就好像我们本该如此，此刻的一切都是重复着我们每一天的样子。
人总是盼望梦想成真的那一天，可有时候当一个梦做了千遍万遍，有一天它真的实现了，才发觉从云端下坠的瞬间，眼前的万物都成了盲点，我不懂江言究竟想什么，又究竟要什么，我看不清他，就像我看不清这浮华万世。
“我，我要给那个女鬼姐姐送琴。”我想，这是逃离开他最好的借口，至于为什么要逃开，我自己都无法回答，或许只是害怕。
我明白，心爱是一码事，自尊又是另外一码事，我可以为深爱的男人做任何，可我却不愿和一个打着别的女人标签的男人暧昧纠缠，我的情感是洁癖的，独一的。
我可以为爱情卑微，但绝不纵容自己堕落至道德的标准线以外，我爱江言，可是一个属于别的女人的江言，我不要。
“你真是傻的可以。”他兀自说，抽出手点着我的鼻尖，然后又落回我的手上，掌心的纹路婆娑着我的手背，来来回回，那动作随意的惹人误会，彷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随随便便就流露出一种亲密的态度。
我自认自己的表情已经很明显表达出一种距离，可眼前的江言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嘴角飞扬起的纹路比方才更深，好像我的冷漠不过是小女孩撒娇耍耍脾气，只会令他更开心。
如果他认定了我是在耍脾气，我便索性耍到底，故意去掰开他紧握的手，却不妨他扯着我向女鬼所在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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