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看着肖惟故渐渐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愣神，倒是没想到，肖老的孙子也是个性情中人。
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才起身，推门进去时，脸上笑嘻嘻的。
赵觉晓不懂奶奶的笑点在哪，她眼里透着小狡黠：“奶奶，哥哥和你说什么了？”
奶奶：“哥哥和我说，小小今天很乖，还让奶奶明天给你炖排骨吃，就当奖励你。”目善眉慈的，看不出问题。
“那感情好啊！”赵觉晓回复奶奶后，又从床头柜里拿出日记本。
翻开本子，拿出笔，开始写日记。
……
哥哥在照相馆里抱了我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哥哥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是那种形容不出来但又很舒服的味道。到后面我突然害羞起来，哥哥还取笑我，不过，这算是哥哥跟我的第一张合照吧。
……
写到最后，赵觉晓手晃着笔，她在想，要不要把之前想写的话补上，权衡利弊后，再次提笔：
照片，能带回去就好了。
哥哥，春眠不觉晓，晓晓留。
日记到这儿算是结束了，最后的留名，赵觉晓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写自己的名字。她总觉得，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之前把自己当做小女孩活，不仅是“入乡随俗”，更重要的是想给奶奶一个好的感觉。
而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半，她的心态有点崩了，她怕三个月后，回去的，不是现实，而是尘土。
赵觉晓朝着奶奶说话：“奶奶，你叫我一声‘晓晓’可以吗？”话的内容，是她小小的一个心愿。
奶奶唤她：“小小。”
赵觉晓心满意足，尽管奶奶叫的是“小小”，可她想下意识把它听成“晓晓”，反正奶奶也不是写出来的，她可以自欺欺人。
接连两天，肖惟故都没有来看赵觉晓，导致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今天是二十六号，奶奶一早就收拾了东西，还买了鲜花。赵觉晓问奶奶去哪，奶奶也没答。
现在，她在出租车上，目的地，不知道。
……
车子越走越偏僻，经过了一个招牌，赵觉晓有点没懂，但接着就猜：奶奶是不是来看爷爷的？
因为那块牌匾上面，写的是：朝夕墓地。
车子又缓缓驶了半个小时，在一个大门口停了下来。奶奶付了钱后，牵起赵觉晓的手，往一处方向走去。
最后，在一个双人墓地停下来，赵觉晓顺着视线看过去，两座墓碑，是一对夫妻。可奶奶还健在，赵觉晓突然抿唇，不知所措。
奶奶把花放在墓碑前，牵着的手松开，改为摸赵觉晓的头：“幽兰，叙绅，我带小小来看你们了。”转头就跟赵觉晓说，“小小，这是爸爸妈妈，奶奶……”
像是惭愧，后面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但其实关于这个决定，奶奶不知道她做得对不对，之前瞒了三年，现在两天就做出决定，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昨天做梦，梦到了她的儿子儿媳，他们说，小小这三年都活在她给的幻想里，每天都有希望，却也同样以绝望结束。
他们说，就告诉小小真相吧，用一个委婉点的说法。
这个梦从没做过，所以奶奶半夜惊醒后，起身到窗户面前。外面月光很大，透过月色，她好像又看到她的儿子儿媳。他们对她说，告诉小小吧，用委婉点的方式，不要让小小在最后的时光，还带着虚假的希望活着。
再次看向刚刚的地方，人影已没有了，那儿，是再也普通不过的月亮。那时候，奶奶才发现，她心里是愧疚的，用着自以为善意的谎言，给小小营造了一个她所希望看到的幻境。
现在，由愧疚换上残忍，似乎，更残忍了。
……
赵觉晓接过奶奶说不出口的话：“奶奶是想说，爸爸妈妈去了另一个地方吗？”
奶奶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一个思想魔怔，再度开口时，声音带上哽咽：“奶奶，奶奶是想说……”
又是半天没说出个什么来，赵觉晓扯了扯奶奶的手，天真的语气问奶奶：“另一个地方，是不是叫天堂？”
奶奶直接泪如泉涌，她蹲下，把赵觉晓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就是天堂，爸爸妈妈去天堂了。”
听到哭声，赵觉晓挣脱奶奶的怀抱，用手擦去奶奶的眼泪，安慰道：“奶奶，老师说过，天堂是好人死了才去的地方，你不要哭。”
一把年纪居然被自己的小孙女安慰，奶奶真的很心疼懂事的孙女。再次把赵觉晓的头往自己胸口靠，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眼里泛着泪花：“对，奶奶不哭，天堂是好人待的地方，奶奶该感到幸运才是。”幸运，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孙女。
拜了几下后，奶奶带着赵觉晓出了墓园。稍微走远点，奶奶小心问：“小小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赵觉晓知道奶奶这是担心她，除去刚刚奶奶抱她时，她心里突然一阵刺痛，持续了几秒，就没有其他了。想到此，她瞒了刚刚的小插曲，回答奶奶：“没有。”
闻言，奶奶心里总算放松下来。
在医院大门旁边，一棵树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是一只小狗。赵觉晓转身和奶奶解释：“奶奶，这条狗是哥哥的，哥哥可能在这附近，你先进去吧，我保证不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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