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烟雾散在冷风里，他终于舒坦了些。
等他抽完一支烟以后，外卖小哥正好到了，他挂了电话，将烟灭掉，又向校门走去。
“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会儿。”
“没事。”游今接过外卖，“不会给差评的。”
因为陶贝还等着，所以他回去时走得有些快，然而就在他刚要进教学楼时，却突然听到了旁边路人的对话。
“张瑜被开除了？”
“是啊，不是被打了三班的吴峰吗，吴峰后台很硬的。”
“我听说他姐姐好像是得病了？”
“我也这么听说……治不起了好像。”
电视剧里常有这种主角走在街上听到别人对话的桥段，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这样。他不是故意听的，但开头的“张瑜”两个字他实在是无法忽视，没想到他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竟是这种事。
张瑜被开除，学校并没有通报这事，他和陶贝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姐姐得病又是什么？治不起了？是绝症吗？
难道天底下所有作恶人的报应都会移加到家人身上吗？
他又想到张瑜对陶贝的勒索。张瑜要陶贝的钱，会不会是回去给他姐姐的？
……
游今的步子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拽住，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教室。他停在门口，从这个角度正好能望见陶贝。陶贝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着，时不时地会抻一抻校服。
要告诉他吗？
游今有些不确定。张瑜欺凌了陶贝很久，对于陶贝来说，张瑜被开除一定是个好消息。但告诉他有什么用呢？张瑜对他造成的伤害难道还能挽回吗？万一他再继续问下去，问出张瑜姐姐的事呢？如果知道了张瑜姐姐的事，他必然会很难受。
想到这里，游今决定不告诉陶贝了。
他吸了口气，右手微微蜷着挡在嘴巴前面才将那口气吐了出去。还好，烟味不是很重。他又低头嗅了嗅，确定这味道达不到让陶贝咳嗽的地步才提着外卖走了进去。
“拉面。爱吃辣吗？”游今拆着袋子问陶贝。
“呃，如果你不能吃辣，那我可以吃的。”
游今将那份不加辣的给他推了过去：“我能吃。”
拉面是点的拐角那一家清真面馆，汤底很纯，面条筋道，肉片给的也多，香喷喷地令人食欲大开。陶贝很久没闻到这种香味了，他先道了声谢，等游今下了筷才开始吃起来。
游今并不是很爱吃辣，他点这份辣的也只是考虑到陶贝可能喜欢吃辣罢了。
他吃得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那辣椒搞得他嗓子很干，他连喝了好几大口白开水，最终也是对这份“香辣”口味的拉面提不起兴趣来，只吃了半碗就不吃了。
只是他一不吃，陶贝也就会放下筷子，于是他只好又装模作样地吃起来，但也只是夹着那些香菜末放到嘴里嚼一嚼罢了。
陶贝吃得实在是慢，等他慢吞吞把面条全部吃完的时候，游今碗里已经连一根香菜末也看不见了。而当两人同时放下筷子的时候游今才发现，陶贝碗里的香菜剩了许多。
可刚刚看陶贝吃面的时候他也没见陶贝把香菜拣出去，如果真的不吃香菜的话应该会直接把香菜拣出来然后扔到垃圾袋里吧？
“不喝汤吗？”
陶贝怔了怔，仿佛是刚反应过来自己没喝汤。他点点头，小声回答：“喝的。”
然后游今便见他又拿起筷子，将浮在汤上面的那层香菜拨了拨，随后捧起塑料碗来灌了好大一口。虽说是采取了措施，但最终还是有些香菜被喝了进去，还沾了一片在他嘴巴上，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吃到了香菜这件事，只简单地擦了擦嘴，将那片菜叶拿了下来扔在了外卖袋子里。
他应当是不喜欢吃香菜的，但并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游今认识的人里有讨厌香菜的，那是一片叶子都不能沾，家里人做饭都从来不敢加这东西到菜里汤里。而对于陶贝来说，或许他换一个家庭的话也会是这样，可他生来就在那样一个家里，大概没有人会容许他挑食，所以即便他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找一些偷偷摸摸的法子让自己好过一点。
只不过是吃不吃香菜的一件小事罢了，可游今却胡乱地想了这么多，想到最后也是觉得自己可笑，这分明都是揣测，他倒还揣测地津津有味。
话虽如此，他后来再点拉面的时候，还是在备注栏里点了那个“不要香菜”的标签。
——
距离上次见到游欢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游今生日后的那天过来匆匆看了一眼，这么算下来，虽说是由十一月变成了十二月，但其实他们也就两个多星期没见而已。
这很可怕，因为游今不可能从区区两个星期的生活里抠出几件新鲜事来说给游欢听。
他一如既往地给她换了花，然后坐在她床边演着独角戏。
有什么好说的呢？实在是没有。
他和他这个亲生姐姐，确实已经走到了走不下去的地步。有时候他会想，哪怕游欢有一天真的醒了过来，那她见到自己的弟弟现在是这副样子恐怕也会气得再昏过去。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好弟弟，这一点游今认为他和游欢的看法是保持一致的。
他撑着膝盖坐了许久，呆呆地望着她的面颊，那张脸苍白又脆弱，像融在了那柔软的白色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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