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分钟后,陶贝给了他回复。
“谢谢,不用了。”
客套,陌生,抗拒。游今突然觉得,陶贝一夜之间变了许多,平日里的天真与幼稚全都消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变成了一具空壳。
游今攥着纸条,手心的汗蹭在纸面上,将水笔写的字晕得失去了模样。
而陶贝依旧沉默又冷淡,就像初识时的游今一样。
·
下课后方云灵来了电话,游今到走廊里去接,这次他特意走远了些,没办法再从前门看到陶贝。
“喂,灵哥。”失眠一夜又没有午睡,他累得嗓子有些干哑。
“我靠,你终于接了,给你发那么多微信也不回我。下课了吧?我卡着点给你打的。”
“嗯……下课了。”
他一直在想陶贝的事,根本没有注意手机,切了屏幕之后发现方云灵的消息都要把他的微信挤爆了。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听着有点不对,抽烟抽太凶了?”
游今掐掐眉心,叹了口气:“没有,没休息好。有什么事吗?”
“哦,就还是那琴嘛,晚上你别等我,我可能得半夜才能到了,你就先回家等我电话。”
“嗯。”
“嘶——你要不赶紧睡会儿吧,实在不行……唉还是别吃药了。”
“没事,我等下歇一会儿就好。快上课了,我先挂了。”
“行,好好休息啊。”
“嗯。”
挂了电话后,游今没有回教室,他绕到楼上的卫生间里抽了支烟。烟草的燃烧没有让他轻松多少,反而令喉咙更加不适,他咳了几声,掐灭了烟,又打开窗户吹了半天的冷风才回去。
大概是睡眠严重不足又加上吹了冷风,他脑袋有些昏沉,像在脑子里面装了个秤砣一样重。意识有些模糊,耳边也是蜂鸣一般刺耳的声音,他终于没有精力再去琢磨陶贝,回到座位后就一头扎了下去,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如方云灵所愿,他睡了很长时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他反应了一会儿后才察觉,他是在医务室,而且是和上次一样的位置。
看来是又发烧了,他摸摸额头,可因为手太过冰凉,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退烧。
耳边有些轻微的响声,他转过头去,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陶贝。一切都和上次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次在他醒来时,陶贝看上去好像没有上次那样开心了。
游今撑了撑手肘,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是发烧了吗?”他问。
陶贝低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四十度。”
“没什么。我很少生病,一般就是发烧,发烧也不常有,但是只要发烧,就会烧得很厉害。我……”说到一半,他停住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很不在乎地笑了一声。
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呢,陶贝现在可能并没有担心他烧成什么样。
“还有几瓶?”
“没有了。”
没有什么话可再说了,两人同时保持了沉默。
游今挺想笑的,因为他发现在抗拒他的时候,陶贝说话竟然不结巴了。原来相比起做朋友,竟然是抗拒要来得更轻松一些吗?
游今想了想,他这样封闭又薄情的人确实是很难配得上和谁做朋友。
过了会儿后,他对陶贝说:“谢谢,你回去上课吧。”
陶贝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后,游今又躺了下去,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发呆。
药液在塑料管子里慢慢地滴着,左手的医用胶布翘起了一个角,他按下去,它又翘起来,又按下去,又翘起来。最后他直接撕下了胶布,失去压力的针柄歪斜了方向。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感觉到跑液,于是就没有再找医生要胶布,就那么继续凑合着了。
躺在床上时,他突然冷静了下来。眼前像是有走马灯在播放,从九月一直放到今天。他和陶贝认识的时候还天天冷着个脸,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却会经常对着这个小男孩笑了。
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陶贝这两天的态度并不算突然。相识以来的这几个月里,虽然他在明里暗里帮过陶贝,但同样的,他也确实让陶贝不安过。
有时他会忍不住逗一逗陶贝,会觉得陶贝红脸的样子很好玩,但他从来就没想过,陶贝或许并不喜欢被人那么捉弄。多年被各种暴力和欺凌侵蚀的陶贝,应该需要一个温柔的人去呵护,而不应该作为他取乐的玩偶。
的确是他做错了,而且错了很长时间。可……
游今的瞳孔慢慢暗了下去。
可……他不是个温柔的人。
在他的认知里,他一直都是一个暴力、无趣、自私的人,什么温柔不温柔的,他从来就不懂。在对待陶贝的方式上,他或许从一开始就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他没有让陶贝感到安全,反而给他增加了许多的负担。
所以,陶贝可能并不是突然就对他产生了抗拒和躲避的想法,或许他早就受不了自己了。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其实他都是在忍耐吧,昨晚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罢了。
越是深入去想,游今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想到最后,其他所有的可能都没有了,只有这种可能变成了事实。
游今闭上眼,笑了一声。
算了,又不是在谈恋爱,分开就分开吧,别再伤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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