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穿行于公路上，两侧橘黄的灯光划过游今的脸，在他乌黑的瞳孔中一闪而过。夜风掀起了他的刘海，也吹散了那些灰白色的烟雾。将最后一口烟吐到窗外后，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关上了车窗。风声消失后，车里安静了下来。
秦歌随手打开车载音响，播放了一首纯音乐。
他看了一眼游今，问：“还记得吗？”
游今靠在车窗上，眼神与那些光线相触，又很快分开。他知道秦歌只是想打破一下这尴尬的气氛，而他们两人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小提琴，每次秦歌主动与他说话时，都会以小提琴作为开头。可他不知道，游今非常讨厌小提琴。
“《流浪者之歌》。”他回答道。
这首曲子很有名，是秦歌当年为他选的考级曲目。那时他练得昏天黑地，来来回回只拉这一首曲子，明明每次都拉得很好，但却一直停不下来，仿佛是疯了一般在报复谁一样。
秦歌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明天要演奏什么曲子？”
游今很累了，他已经在学校的晚会上表演了一次，而他每拉一次琴，就会被那琴吸去半条命。现在，那把琴被他仍在后面的座位上，像被丢弃的玩具。
他半睁着眼，说：“我们可以不说话。”
秦歌并没有恼，他只是又看了游今一眼，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驶上高速后，他们遭遇了堵车。一盏路灯正好照在游今眼睛上，他不得已别过了头。
过了会儿后，秦歌又说：“你今天的表演很精彩。”
游今瞥了瞥他：“你进学校了？”
秦歌耸耸肩：“很多家长都进去了。”
家长。游今捕捉到这个词，心里突然一阵厌恶。
秦歌又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游今知道他没那个意思，他就是条件反射罢了。为了打破僵局，秦歌又说：“谢幕的时候，你望着观众席笑了。是女朋友吗？”
游今有些意外，但却仍然故作镇定：“不是。”
“这样吗。”秦歌点点头，“你笑得很开心，我以为你在谈恋爱。”
游今没有回话。秦歌并不了解他的生活，但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他却总是会旁敲侧击地问一些有的没的。
关于陶贝，游今从没有对他提起过，不管他与陶贝的关系如何，他都不想让秦歌知道。在他心里，秦歌永远和游可良是一方战线，虽然秦歌说过他不会把他知道的事告诉游可良，但他从来就没信过。
“没有。”他说。
“我记得，我刚刚教你的时候，你是有个女朋友的。”
游今的脑仁开始疼了。
“当时啊，你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能看出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后来你再谈恋爱的时候，好像都没有那么喜欢了。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苏……苏……”
“苏欣。”游今耐着性子回道。
他们俩的代沟太深了，秦歌对他恋爱史的印象还停留在苏欣，而游今却已经快要把苏欣忘了。
苏欣是他与徐月分手一年后谈的女朋友。虽然喜欢的程度并没有很深，但他确实是真心喜欢过苏欣的，可是苏欣并不喜欢他。交往两个月后，苏欣提出了分手，他平静地答应了。
那时他想，是不是因为徐月离开了他，他急需一个人来填补那块空白所以就喜欢上了苏欣呢？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苏欣？他的真心只给过徐月和苏欣，可给苏欣的那份真心，到底有多少？
他有很多问题，可他还没来得及寻找答案，这段感情就草草结束了。后来他不再去想苏欣，也不再去想那些问题，因为他知道苏欣不喜欢他。
在和苏欣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曾短暂地遗忘过徐月，但后来他知道了，那些日子只是一剂止痛剂，暂时地止住了他对徐月的想念而已。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一直觉得他很对不起苏欣。即便他知道苏欣对他没有感情，他也仍旧无法原谅那样一颗心里塞了两个人的自己。
后来，他慢慢放下了苏欣，可却迟迟放不下徐月。
因为苏欣不喜欢他，可徐月却给了他所有的爱。对于这世上那些少有的真心爱他的人，他从来都忘不了。游欢如此，徐月亦是如此。而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念念不忘。
忽然，疲惫感越来越强，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道路通了，秦歌重新发动了车子，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许久之后，游今突然问秦歌：“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秦歌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游今就会自动和他说话，更没有想到会问这个问题。他笑了笑，用他那永远都温润柔和的声音说：“说出来或许你不信。但我真的很爱你父亲。”
游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靠着车窗，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过了很久之后他才低声道：“他配不上你。”
说罢，他伸出手关掉了音响，沉沉睡了过去。
·
酒会在游可良名下的一家高端酒店举办，游氏的房产和企业很多，但游今却一点也不关心。他知道这家酒店，但从来都不知道这是游可良的企业。对于他来说，知不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是游可良的儿子，但游可良并没有让他继承财产的打算。
毕竟，他这个儿子是什么用途，他们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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