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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新家(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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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贝并不能猜出来陶锋为什么要他回去。这十七年来,他在家里的作用就只是一个出气筒,从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征求他的意见。离婚不需要,抚养权不需要,搬家不需要,去三中不需要,与游今一起生活也不需要……他就是个透明人而已,实在不知道这次回家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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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风很舒服,但稍稍有些凉,路旁的树零零散散地落了些叶子,显得有那么点萧瑟。

他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地踩过脚下的石子。回想起来,他已经很久不走这条路了,竟然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再想想,之前他回家走这条路的时候,也完全不像现在这样从容。那时候的他喜欢扎着头,揪着衣服小步快走,就像躲着什么怪物一般。现在,他却有了一股莫名的底气去面对他的家人。

或许是因为他遇到了真正的“家人”。

路很长,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很奇怪,门是开着的。他疑惑地推开门进去,发现小院里的小板凳不见了,屋子里有一些低低的谈话声透出来。看来是有人来了。

他不了解陶锋和继母的人际关系,不知道这个破碎的家里能迎接什么客人,只是期望不是那些讨债的就好。站在门口做了个深呼吸后,他轻轻敲了两下门。

谈话声戛然而止,过了几秒钟,他听见陶锋说:“进来。”

于是他推开门进去,破旧的木门“吱呀”地叫唤,在这寂静的时刻里显得异常突兀。

客厅很小,光线也很暗,对面墙上的小窗有些脏了,透进来的一束光照在地上,照亮了空气中飘浮的尘埃。在这束光的后面,坐着正在抽烟的陶锋,而陶锋的对面则是一个卷发女人坐在凳子上,背对着陶贝。

陶贝错愕地看了眼那个女人的背影,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因为他们家从没来过穿着这样干净、讲究的人。他反手关上门,站在那里,没有往前走。

“爸爸。”

陶锋没有抬头,依旧抽着廉价的烟。但有一个人回头看向了陶贝,是那个女人。

陶贝看见她转过身子来,眼睛里盛满了浓烈的情绪:惊喜、谨慎、顾虑……这样复杂且强烈的感情令她的面部表情都有些失控,她的眉头轻轻蹙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脸颊的肉都在微微颤抖。

陶贝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身子抵在了门板上。

女人盯着他,缓慢地站了起来,向他迈了两步。

“你是……”陶贝怯怯地问。女人愣了一下,随后捂住嘴巴,眼眶里滚下了两行泪。陶贝眨眨眼,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注意到她脸上厚厚的妆似乎有花掉的迹象。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走上前去递给了她。

她没有接纸巾,而是一把抓住陶贝的手,非常激动地抬头看着他。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用抖得厉害的声音说:“贝贝……”

陶贝愣住了。

“贝贝,贝贝……”她一遍遍地叫他,像在确认着什么。这样叫了许多次之后,她吸了一口气,呛着泪说:“是妈妈,我是妈妈啊……我来接你了,贝贝……”

陶贝呆呆地站在那里,大脑已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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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妈妈的完整记忆,陶贝一段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她给他买的那个小熊水杯,以及她走前说的那句话——“贝贝,贝贝,宝贝的贝。”

他甚至想不起来她的长相、她怀抱的热度、她哄他睡觉时讲过的故事。他什么也不记得,以至于有时候他会想,或许就连那句话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他习惯了没有妈妈的生活,就像这才是人生原本的模样。而要说有没有期望过妈妈回来,他的确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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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妈妈是离开了,也知道她没办法带上他、没办法回来接他。他什么都知道,如果有不知道的,他也逼自己编一个“知道”出来,好让自己相信他不是被抛弃,而只是暂时不能被她想起来而已。

这样的念头存在了十几年,在大脑中生根发芽,盘踞在每个细胞上。所以在他听到她的那句话时,他并没有多余的神经来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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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站着,只是站着。站了很久。

直到耳畔的蜂鸣声减弱了,他才试探性唤了一声:“妈……妈?”

妈妈听见了,眼里发出异常的光彩。她一把抱住陶贝,刺鼻的香水味让陶贝有些难受。

“是我,是妈妈,宝贝,妈妈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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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这两个字唤醒了陶贝久远的记忆,让他终于反应过来,他曾经也有妈妈。丢掉的三魂七魄都回来了,他的大脑在快速地苏醒。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抬起手,拥住了他的妈妈。

接受一个陌生人突然成为自己的至亲,似乎总是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行。但陶贝没有。从见到妈妈,到相信她、接受她,甚至爱她,他只用了区区几个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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