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灵觉得有些不对了。十四岁时，游今还是个孩子，会因为失恋而那样难过是很正常的，但如今游今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他已经十九岁，和很多人都谈过了恋爱，按理说也应该对感情这种事没那么执着了，但现在看来，他反而比小时候还要放不下。
陶贝这个人，对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方云灵没有这种经历，他想不明白。
电话那头，楚师问他：“我和别人换班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他看了一眼游今，小声说：“今天你先别过来了吧，大今心情不太好，我跟他说说话。”楚师静了一会儿，说：“好。我晚些再去找你。”方云灵应了两声，挂了电话。
再回去的时候，游今在喝第二杯“傻瓜快乐水”，但显然他不是傻瓜，也不快乐。
“你刚说，怕他在新家欺负。这也是很正常的想法啊，不用觉得自己想的不对。”
但游今却摇摇头：“不是的。我不想让他走的原因，那个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我……”他卡壳了。方云灵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游今了。
挣扎了一会儿后，游今最终还是说了：“因为我想让他只在乎我一个。”
大约是有些酒劲，他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和平时不太一样。方云灵愣了愣，觉得这话从游今嘴里说出来有些意料之外，但随后他却又想，这是情理之中。
游今握了握杯子，继续说：“我想他只有我，眼里、心里、脑子里……只有我一个。他只喜欢我，也只在意我，不管是其他的谁，都不能代替我，就算是父母也不行……我脑子的想法是这样的。很变态吧？像游可良一样。”
方云灵懵了。他知道游今缺爱、缺安全感，可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但就像刚才的反应一样，他转念一想之后就发现，游今其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不过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表现罢了。
要如何安慰他呢？方云灵不太清楚。因为游今说的是事实，这样的想法的确是太变态，也太“游可良”了。思考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想到了游今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于是他说：“大今，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想法不是凭空出现在你脑子里的。你会对他有这样的期待，是因为你只喜欢他、只在意他，你的心里容不下别人。”
游今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你会这样，是因为你的……家庭原因。”说到这，方云灵瞥了游今一眼，试图观察一下他的表情，但他看不清楚他的脸。“说白了，其实如果你……呃，你的家人也……嗯，就是……”涉及到敏感的话题，他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绕过游今的伤口。没想到，游今却主动替他说了：“如果我的家人也来接我，我也会没办法再只在乎陶贝的，对吗？”
方云灵抓抓耳朵，点头道：“……是这么个意思吧。”
“嗯。我明白了。”游今又猛喝了一口酒，没有再多说什么，借着明天要上学的理由匆匆离开了。
方云灵看着他的身影在刺眼的灯光里无力地前行、踉跄、消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陶贝的卧室很大，虽然和游今家没法比，但至少比他那间小破屋大多了。吴新燕应当是提前很久就布置了卧室，等他那天下午到家的时候，一应用品已经齐全，甚至还有一柜子的教辅资料和杂志。从前陶贝对卧室应该是什么样子没什么概念，觉得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好了，毕竟在和游今住的时候，他们的卧室也只是用来睡觉的。现在他才知道，在一个正常的家里，卧室应该是这样的。
“卧室是我和你叔叔布置的，你看要缺什么东西就说，我们给你买。”
他被这属于自己的新屋子迷了眼，没注意吴新燕已经将他的行李箱拿过去，并且开始收拾了。等反射弧结束之后，他才匆忙回话说：“啊，没有没有，什么都不缺，这里很——”
他在此时转头，看见了拿着裙子的吴新燕。
“这里很……好。”
吴新燕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微蹙眉头盯着他。就那么一瞬间，陶贝突然觉得这不是他昨天认识的那个妈妈了。
“贝贝，你怎么还有裙子？”
陶贝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吴新燕提着裙子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比划了一下，发现裙子与他的身量正好相符。这下，陶贝也没必要想解释的说辞了，他只庆幸自己带的不是那条红色的露背裙。
吴新燕看看他，再看看裙子，最后又看着他，问：“这裙子……是你穿的？”
陶贝下意识地低头，往后退了半步，一把抓紧衣角小声说：“嗯、嗯，是我的。”
吴新燕呆了一会儿，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啊，贝贝还参加过什么活动吗？是演话剧吗？”
陶贝听了，抬眼看向吴新燕。他自然知道，她是在给他找台阶下，也是在期盼他能有个正常的答复。
可是……她是他母亲啊。
他对她，已经隐瞒了游今是他男朋友的事实，又怎么可以再说谎。他想做个好孩子，只有好孩子才有人疼。诚实和坦白自己的异装癖，他只能选一个，可无论他选择哪个，都会让吴新燕以为他是个坏孩子。
他抓着衣角，手心的皮肤被磨得生疼。很奇怪，在这样的时刻，他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竟然是游今那句“以后不要抓衣服了，抓我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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