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恬恬从公交车上下来,踮起脚跳过站台边的浅坑,站在巨幅广告牌前仰头望了望天。
雨终于停了,闷闷的雷声还滚在渐散的浓黑云层里。
图书馆离家有点远,中途还得转趟车。要不是那头的管理员催的紧,说是有人急着要用这本工具书查点资料,这个天她还真是不太想出门。
有个人影慢慢晃到了她面前,喊了一声:“小姑娘。”
周恬恬的思绪收了回来。
隔着那滩积着水的浅坑,有个老太太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是个眼生的老太太,穿着一身灰蓝色薄衫,手里拄着一根藤条拐杖。佝偻着背,颤巍巍朝她伸出右手。一只饱历风霜的手,手背上是交错凸起的筋脉。
周恬恬盯着那只手愣了一下,左看看右看看,周围没有其他的小姑娘。
有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奶奶,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小姑娘,你能不能拉我一把?”老太太看着无助又可怜,伸出的手往前试探着又伸了伸,解释道:“这个水坑太大,我老婆子腿脚不好,怕摔喽。”
“哦,好!”周恬恬会意,立马快行两步上前弯腰抓住老太太的手。
另一只手搀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看着脚下耐心引导着:“奶奶您抓牢我啊,慢着点,慢慢来不着急,咱往边上再跨一点点,对。”
老太太步子迈得艰难,身体的着力点都放到了那只手上。周恬恬没料到一个身形单薄的老人家会有这么大的力道,扶的有些吃力。
看着老太太迈出的左脚终于踏到了站台边,踩实了,周恬恬稍缓了一口气。
老太太的右脚跟着往前迈,脚尖踩边打滑没能站稳,重心失衡。往后倒的时候拄拐杖的手一把勾住了周恬恬的腰,借力把她往后带。
她没能吃住劲,和老太太抱在一起双双滚进了水坑。
“诶!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啊?”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个中年男人,五指跟钢圈似的箍紧了她的胳膊抓着她,勒的她生疼。
“撞了人可别想跑!这事没完!”
哐——
一道闪电甩着长尾划破暗沉的天空,雷声在耳边炸响。
公安局大厅。
周恬恬两只手紧拽着被泥水打湿的裙摆,身体绷的笔直,紧张又狼狈地坐在等候区的连排长椅上。
叫嚣着让她索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的男人是老太太的大儿子,老太太哆嗦着两条腿坐在周恬恬身边,低着头一直沉默着。
门口又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纹着花臂,后头的三个发色鲜艳,看着像是混社会的,满脸写着“我不是好人”。
只是这四个一脸凶相的社会人此刻脸上都挂了彩,为首那个左眼肿的都快睁不开了,好像是被打掉了牙,捂着嘴疼的直哼哼。
走在最后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只半人高的泰迪熊,周恬恬坐着的位置在少年的侧后方,被熊挡着没能看清他的样貌。
黑发白T,瘦瘦高高,挺白净。
气质很干净的一个少年,抱着熊的姿势乖巧,身上也没见到有哪里伤着,往那四个痛到喊娘的四个社会人中间一站,画风诡异。
一名警员手里拿了几张纸走了过去,拔了笔帽,目光在面前歪七扭八的这一群人中间扫过去:“怎么回事啊?出来个人说说事发经过。”
四个社会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着要说话,警员用笔挨个敲他们的脑袋:“你们一个个的都成老油条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嘛!都给我闭嘴!”
警员手里的笔朝少年指了指:“别紧张,你来说说看,你是怎么搅合进去的?”
“我就是很单纯的想吃个饭。”少年的声音清润润的,好像是心情不好,语气极淡。
警员用笔挠了挠脑袋:“这周围都打成那样了,别人都跑了,你怎么还能定心吃饭呢?”
“花了钱的。”
“……”
应该是无辜被卷进斗殴事件的路人,是个倒霉的小可怜。
周恬恬看着少年笔挺的后背,瞬间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老太太的左手拇指一直在来回蹭右手手背,周恬恬的视线转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老太太的手背擦伤了,伤口不算大,只是一直在往外渗血。
周恬恬把手伸向身后书包的侧边袋,抽出纸巾和创可贴。
她把手里的东西朝老太太递过去:“奶奶,给你。”
老太太抬起头看她,视线躲闪了一下,摆了摆手。
周恬恬拉过她的手把东西塞进她手里,没再说什么。
老太太抓了抓她往回缩的手,又很快地松开了:“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
巡逻回来的杨德开摘了警帽往脸上扇着风,扭头在角落发现了个熟人的影子,走过去问:“恬恬,你怎么在这里?”
周恬恬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都跟着一亮。立马站了起来,叫了声:“杨叔。”
杨德开朝老太太看了一眼,这位老太太他见过,是被她那个嗜赌的儿子逼着出来坑骗好心人的。
对周恬恬遇上的事心里猜到了七八分,朝她招了招手:“你跟叔来一下。”
转头跟负责处理这起民事纠纷案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把周恬恬带到办公室听她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这小丫头打小就心思单纯,为此吃过不少亏,吃了亏还总不长记性。
跟她爸简直一个样。
杨德开一想起已故的老战友周帆,就忍不住心疼小丫头。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打心眼里早就把她当自己女儿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