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见素谦, 是春生亲自过去找的。
这次出门, 主子身边带的人不多,近身的只有她和素谦两个。不过素谦经常在药房, 赶路时也是在马车上看书, 并不在主子跟前伺候。
基本上郑宜身边, 只有春生一个得用的, 其他由两个嬷嬷帮手。
刘家园子大, 素谦单独一个小院,整日整夜地不出来,如果不是带出来的人实在太少, 拢共也就这么四个,春生根本想不起来还有她这个人。
这丫头是魔怔了么?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仔细想想, 她们都快三年没好好说过话了。
以前,在国公府时, 她虽然要经常去太医院跟随诸位太医研习医术, 但到底还是有空闲时间, 姐妹几个长凑在一块说话。
可自打主子进了东宫, 她这边忙得脚打地, 素谦则是留在宫外, 两人竟然有两三年没见面。
春生对这段路不熟,由园子里的丫头引着才寻到。
这处小院地处偏低, 离着其他人也远。
春生蹑手蹑脚地进去, 想看看素谦在做什么, 趁机吓她一跳。
结果, 她进了院子,竟然发现这丫头在发呆。
垂着头,盯着熬药的陶罐不错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下子,春生不敢吓她了,万一她受惊,跳脚碰到罐子烫伤就不好了。
“素谦。”春生轻声,“素谦……”
叫了好几声,她才回神。
看见春生,素谦眼前一亮,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春生故意,“我来看看你这丫头有没有偷懒,别离主子远了,没人瞧见,就故意偷懒。”
“你呀。”素谦无奈一笑,“你都是宫里的女官了,怎么还这般调皮。”
“难得嘛,也就在你面前能开开玩笑了。”春生给她拍了拍肩膀的灰,催促:“你快去换件干净衣服,主子要见你呢。”
素谦一怔,而后顿时惊慌起来,“死丫头,你怎么不早说。”
扔下一句话,素谦就急忙进屋。
她身上都是臭汗,不好熏着主子,春生来的又急,屋里没有热水,素谦就用凉水将就,简单一冲。
外头瞧见的春生都快气死了:“你小心风寒。”
素谦回一句:“得风寒也比熏着主子强。”
春生拿她没办法,只能寻思一会让厨房多煮点姜汤,晚上送过来。
郑宜正在书房翻看医书,听见门口打帘子的动静,就知春生回来了。
果然,她刚放下书,春生和素谦就转了过来。
“主子。”两人俯身。
看见素谦,郑宜弯了弯眉眼,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吧。”
素谦回了句不敢,只搭了个边坐下。
春生到桌案前,伸手摸了摸茶壶,见水已凉,心头暗骂小丫头不懂事,都不知道给主子换茶,果然外头的人用着就不舒心,不懂事,没规矩。
她端着茶壶下去,准备给主子换壶热茶过来。
春生走后,郑宜见素谦窝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头都不敢抬,心中好笑:“怎么跟个鹌鹑似的?”
她伸出手腕:“过来,给我摸摸脉,我的脉案你应该都看过了吧。”
素谦点了下头,立刻上前,给郑宜摸脉。
指腹搭在脉搏上,半天不动。
郑宜的脉案她都谙熟于心,对于郑宜的身体状况,她一清二楚,不需要询问。
素谦摸了好半天,才移开,然后垂头不语。
郑宜看她情状不对,笑了笑:“说吧。”
听到这句,素谦仿佛承受不住似的,噗通跪在地上。
“奴婢无能!”
见此,郑宜脸上的笑,收了收。
她低头摸了摸书页,开口:“说来听听。”
素谦是三个到太医院学医的女孩中天赋最好的,主攻医理和按摩,对人体经络穴位一清二楚。
三年前,主子参加选妃,她突然被主子送出国公府,被安排去帮女子接生。
当时她以为主子是为日后生产准备,是以非常尽心,精心观察每个产妇,尽心诊断,不仅如此,她还查阅资料,走访京师周围,几个州县,如实记录产妇从怀孕到出生的身体情况。
她一直以为,主子的用意在此。
直到,主子入宫,召她回去,她才明白主子的用意。
主子不是想让她学习接生,而是想确认,自己的身体情况能不能生。
郑宜是通医理的,这些年,她一直不间断地看医书,但懂医理,不代表能治病。大夫诊脉、辩证,都需要大量的实例经验。
郑宜的身份,根本没办法帮人诊病,最后就是看一些病例。
郑宜的身体没问题,并不存在宫寒不孕症状,她的脉案就在太医院,若是有不孕方面的问题,也不会成为太子妃。
但是能生不代表,生的出来,孩子没问题。
她幼年心口受过箭伤,重创心肺,虽然将养多年,但依然留下咳嗽的症状。
郑宜读过医书,知女子元气足身体康健,生子才不会伤身,生下的孩子才康健。
她不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可以承担孕育子女的过程。
素谦跪伏在地,将自己三年来,所观所感尽数回禀。
“主子,依您的身体状况,若是怀孕,对心肺的压力极大,奴婢医术不精,不敢保证您能平安生子。以您现在的心肺状况,并不适合有孕,奴婢……”
她话未说完,门口就传来砰得一声。
是春生摔了手里的茶壶。
“主子。”她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厉害,牙齿一直在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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