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总会遇见你?”她压抑中喃声问。
他喉结一动,俄顷,笑了笑:
“也许是天意。”
“是吗?没有一丝人为?”她仰首看他,带着疑问和无能为力的悲伤。
他侧首俯睇,视线与她的相缠绞结,把她上下审视一番,不无嘲弄:
“就你现在这模样,你认为我有兴趣劫财,还是劫色?”
她即刻抿唇闭嘴。
风吹过处,天台的门轻轻响了响。
他眸光瞥掠一转,投在了旷阔遥远的夜幕深处,神色中有着无法解读的奇特,像是被什么东西就地逼迫着,不容他丝毫迟疑或反抗,必须在这瞬间做出重大抉择。
“今晚——汪锦程请我吃饭,他们家的楼盘出了点问题。”他缓慢开口,无底的暗瞳被栏杆下方的霓虹映入一抹赤红,似不堪内心剧烈斗争而凝结出一点变幻不定的血珠。
她没意识到他在转移焦点,事关好友,不禁关心起来:
“你说长乐庄?那个楼盘怎么了?”
“建筑业有一条安全管理规定,面积大于一点五平方米的门窗,必须使用3C认证的安全玻璃,低于一点五平方米的则不需要。”
“这条款我知道。”
“汪家在开售前为了吸引业主,投入市场的广告是‘就算只有零点五平方米,长乐庄也会用上3C玻璃’,但实际上,由于前段时间建材涨价,为了节省建筑成本,那些面积不到一点五平方米的玻璃真假混杂,很多用的都是普通双层玻璃,上面的3C标志是假的。”
“啊,问题很严重吗?”
“说不上严重,房屋质量结构没问题,玻璃本身也符合建筑规定,所以验收是通过的,但是就有虚假广告的嫌疑,万一传出去,对汪家的品牌信誉会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他们掺假应该是秘密进行的吧?会传出去吗?”
“本来这事确实很隐秘,后来做小区绿化时,栽种大树的起重机吊钩不慎撞破了一户玻璃窗,底下的负责人不知内情,以为装的全是3C玻璃,担心报告上去自己会被责罚,就私下联系了3C玻璃的原厂供应商,让他们过来重装,结果被厂商的安装人员发现了。”
双晴听到这里明白了。
汪家可能暂时堵住了安装人员的嘴,但纸总包不住火,没准哪天就会被捅出去,长乐庄当初是以高昂的地王价格拿下的建筑用地,营销对象又以高端客户为主要群体,一旦作假的事被媒体曝光,在市场上诚信缺失,别人会发散性怀疑他们的楼盘会不会其他方面也存在质量问题,那必然再卖不起价钱,损失会很惨重。
“汪锦程打算怎么办?”她问。
“现在政府刚刚颁布整改令,勒令开发商必须在期限内开盘销售,不允许捂盘待沽,就算他不惜成本把全部假的3C玻璃换成真的,在时间上也已来不及。”
况且贸然改换,还容易引起行业里各种猜测和不利流言。
“没有解决办法吗?”
“也不是没有,现在汪锦程能想到的对策,就是联系一家新的3C玻璃厂商,把原来的3C认证去掉,重新打上新厂商的3C标志,再把必要的文件准备齐全,这么一替换,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只要那个标记是真的,不会有人想到把玻璃拆下来拿去做专业检测。”
“那得新厂商和汪家有过硬交情,才肯为他们家作假和保密吧?”
“你说对了,计划可行,但信得过且愿意担风险的厂商难找。”
“汪锦程请你吃饭,就是找你出谋划策?”
“如果是为了出谋划策,他怎么可能找我?根本不会让我知道这件事。”
“我才在想,再怎么说你也是外人,他怎么会信任你到这种程度。”
寇中绎对着夜空笑了笑:
“他之所以对我和盘托出,是因为他属意的新厂商姓童,童家是景州头号建材生产商,新一代负责人叫童念,汪锦程和他只是脸熟,童念和我却是生死之交。”
“汪锦程想让你帮忙牵桥搭线?”
“嗯。”
双晴犹豫了下,他身为公务人员,在这种事上涉入过深,不担心受影响吗?
寇中绎侧过身来,视线从半掩门边随意掠过,垂下密睫,眸波泛起微澜,投在她猫眼似的瞳仁中,有若噬人深海的凝视带给她微妙的感觉,仿佛胜过千言万语。
他的神情愈加柔和,把拉远的话题转回最初:
“心情好点了?”
她低下头,将下巴搁在膝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放任她沉默,不催促半句,只耐心等待。
良久,她终于慢慢开口:
“我还小的时候……那时我爸爸的工程已经做得不错,不少做水泥、钢筋的建材商都巴结他,我们家在市中心,挨着全市最好的小学,父母为了方便我读书,一直住在那套老房子里没搬,家里的电话是老式的,没有走分流器,如果其他房间有人打电话,只要拿起话筒就能听到说话声……”
“有一天中午,我爸爸难得回家吃饭,妈妈在厨房炒菜,我在自己的房间,有道数学题解不出来,想打电话问湛开,结果一拿起话筒就被我听到……一个小老板和我爸爸说:‘碧云宫来了几个雏儿,新鲜干净,顾总你晚上也出来玩玩嘛,好男人不用天天做,偶尔也要享受生活’,我没想到会听到大人之间的秘密,第一反应就是非常害怕,吓得立刻就把听筒放了,都没有听到我爸是怎么回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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