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音从来都不是温柔似水的性子。
和周寂临喜欢的女子相去甚远，所以她只敢小心翼翼地把喜欢压在心里，从来不去烦他。
但这次不一样，九州下了通杀令，她身边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她只能远赴南海冰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周寂临能念在他们还有一个道侣的名头在，能施以援手救她一次。
“你快走吧，仙长不在洞府内。”道童横眉冷对，拦着她不让她再进一步。
“我有要事求见，”檀音听不见他说话似的，自顾自拿出一支白玉簪来，“劳烦小道友将这支玉簪交给你家仙长，他见到自会来见我。”
道童被拉扯的不耐烦，死活不肯接，猛然一甩手，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们本就是名义上的道侣，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死缠烂打，仙长不会见你，你不要再来了！”
白玉簪摔在地上，断成了两半，积攒了百年的灵气从断裂处溢散开来，流光溢彩的。檀音的目光落在白玉簪上，久久没有动作。
道童心里有些发慌，辩解道：“是你自己没拿稳，怪不得我。”说完就往回跑，想要关门。
“站住！”玉簪流逝的灵气就如同她一直压抑着的怒火一同被点燃了。
道童“咚”一声撞在石门上，撞得有些晕乎，远远看着檀音迈步朝他走来，身后霞光万丈。
不得不说檀音的容颜是整个九州数一数二的，但她的手段和狠毒的心肠直教人人望而生畏，流月宗神女曲千凝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不是最后一次对曲千凝出手被人发现，恐怕所有人都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蒙在鼓里。
“你……你想做什么？！”道童这下是真的慌了，摔在地上的身子不断往后挪。
檀音隔空甩了一巴掌过去：“我和周寂临怎么样，轮不到旁人来议论。”
她念着他是周寂临的道童，手下留了几分力，可道童修为不济，一巴掌就翻了个跟头，还吐了血。
檀音跟没看到似的，继续朝他走去：“名义上的道侣，他也是我道侣，我出了事他也别想逃，懂吗？”
“住手！”
檀音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打下，就被一股强大的灵气推开。她受了内伤又强撑着来了南海，根本不敌这一击，她连退了好几步，咽下一口逆血，指甲死死抠着皮肉，不让自己在周寂临面前倒下。
“檀音，你过分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落在他耳里，周寂临越发不了解这个女人了，从前她在自己面前别说动手伤人，就是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檀音眼睛情不自禁落在来人身上，哪怕明知道一切讨好都是徒劳，她还是无可救药的爱着他。她来之前想要求他救她一命，来到南海后，想明白要救她太强人所难，只要最后再见他一面就好。
可白玉簪的断裂让她情绪失控了，她突然觉得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太累了。
“我过分？”檀音指着晕过去的道童说，“我不过打了他一巴掌，你就出现了。而我呢？我的命都要没了，你却躲着我，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檀音，善恶有报，你就不怕天谴吗？”
檀音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说我没做过，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你信吗？”
“除非你能救回千凝，否则所有的话都是空谈。”
千凝，叫的真亲切啊。
他的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檀音忽然就笑了起来，放肆的笑着。
周寂临皱眉：“檀音。”
她闭了闭眼，将笑意敛去，说话时还是牵动了嘴角：“好，我走。从今往后，你我如这青丝，一刀两断，愿今后见面不识，再无牵扯。”
断发悄无声息落在地上，周寂临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捡了起来。
那是周寂临最后一次见到檀音，他不时回想起她离去时嘴角嘲讽的笑和她决绝的眼神，就像从未认识过她。
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神女复活，天下归心，伴随着她挫骨扬灰的死讯一同传来。
人人都叫她女魔头，周寂临却不时闪过一个个疑问。
檀音修的是医道，医者仁心，除了在一些事上针对曲千凝外，她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甚至有一次撞见过她偷偷给曲千凝写道歉信，废纸扔了一地，唯一满意的一张还没送出去就被他撞见了。
他没说什么，只当自己路过，却看到小丫头慌乱中背在身后的手将信纸捏成一团。最后那封信怎么样了，他也没有关心。
这样一个人，会用那么恶毒的手段去伤害他人吗？
如果这才是她的本性，那她确实心机重的可怕，可她是吗？
周寂临不禁想起檀音问他的那句话“我说我没做过，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你信吗？”
他不信。
因为没人相信。
于是，周寂临开始悄悄调查事情因果。
一年后他得到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这竟然是个惊天骗局。
同时等来的还有流月宗神女，曲千凝。
“你好像知道我要来。”曲千凝红唇艳丽，完全没了往年柔柔弱弱的模样。
“今天是她的忌日。”周寂临站在一块石碑前，手指轻抚过“檀音”二字，“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迟早会被灭口，不是么？”
“周仙长，小女子曾经可是很喜欢你。”
周寂临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想要扯出一个笑来，“周某谢过神女抬爱，只是受之不起。”
曲千凝眼中戾气一闪而逝，接着笑道：“那周仙长想要自己动手呢，还是要小女子帮忙？”
周寂临收回手，呼出口气：“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神女。”
身后传来轻微声响，是拔剑声。曲千凝的声音在缓缓接近：“仙长请问。”
周寂临忽然回过身：“你相信轮回吗？”
“嗯？”曲千凝没想到他问的会是这个，一时被问住了，脚步顿了一下，“世人造化万千，为何不信？”
“噗”三尺青峰没入胸膛，周寂临一把抓住剑身，任鲜血从手掌留下。血落到他挂在脖子上的小铜镜上，铜镜诡异地闪了一下。
周寂临终于扯出个释然的笑：“下一世，我会在地狱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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