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偏安江左,但东晋也是有朝会的。
一大早,建康城的重臣们坐着牛车,赶往宫城。
御道上,早高峰如约而至。
步行来到宫城前,人群三三两两地聚着,等待着宫门开启。
其中一个人堆里,有个官员正在慷慨陈词。
“王司徒固然于国有大功,但日渐昏聩,国事繁重,岂能再集于一手!”
“我意已决,今日就将上表陛下,奏请王司徒放权,另择年富力强之人录尚书事。”
荀蕤刚巧就在一旁,冷哼一声,“怕是一会儿司徒一到,阿谀奉承之辞第一个从你口中冒出来吧!”
那人涨红着脸,放出狠话,“我卢伟就是贬官,死外边,从秦淮河上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再夸赞王司徒一句!”
周围的人都是一愣,这有庾征西撑腰就是豪横。
狠话都放得这么决绝。
庾征西就是庾亮,如今他雄镇西藩,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进号征西将军、假节,权倾一时。
又以帝舅之尊遥控朝政,竭力打压琅琊王氏。
这个卢伟出自范阳卢氏避祸江左的旁支,并无留在北方的本族风光。
因为投靠了庾亮,才在朝中有了个勉强能够参加朝会的官职。
以他的地位,自然是不敢与王导有什么正面冲突的。
事实上他平常在王导面前,也的确卑微得跟条狗没什么区别,所以荀蕤才有那句讽刺。
但没想到此人居然敢放这等狠话。
自偏安江左以来,众人都已经熟悉了琅琊王氏的强盛。
哪怕皇族借着颍川庾氏排斥打压琅琊王氏,但有王导在,琅琊王氏依旧坚挺。
看这情况,莫不是真要变天了不成?
众人登时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庾亮如今正在谋废王导,先将一个小弟推出来打打头阵,探探口风也是合理的。
别说什么炮灰,那叫爱将。
时间临近,卢伟望向宫城,憧憬着今日在朝堂上,自己大发神威,将王导拉下马来的场景。
一战成名的自己,自此扶摇直上,出任一州方伯,迎娶高门美女,走上人生巅峰......
忽然,清风送来一阵浓郁的花香。
卢伟忍不住说了句。
“真香!”
一扭头,身边站着个笑容可掬的小老头。
正是司徒王导!
香味,正是来自于王导的身上。
卢伟脑袋当场就是一嗡。
“我卢伟就是贬官,死外边,从秦淮河上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再夸赞王司徒一句!”
周遭每个同僚的脸上,都像是挂满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句铿锵有力的狠话久久回荡在耳边不肯散去。
为了融入士族圈子,花费重金跟着服食五石散的他气血翻涌,面红耳赤。
一声怪叫,竟在这宫城之外,发狂奔跑起来。
一边跑着一边还撕扯自己的官袍。
能够宿卫宫城的,都是见多识广的场面人。
一看就知道这是发散出了问题,当即冲来几人,将卢伟按住,拖到河边,浇水.....冷却。
王导看也不看,面色如常。
踩死一只蚂蚁,连脚都不会硌一下。
他环顾四周,瞧见众人一时都有些震慑。
缓缓道:“汝等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此愦愦。”
本是昨夜跟大郎聊高了,一时情绪上涌自叹自怜的话,此刻情绪到位了,说出来竟也不那么不合时宜。
嗯,最多只是略微有些不合时宜。
所以,他旋即展颜一笑,“诸公,可知我身上这香味从何而来?”
一个豪迈声音响起,“请司徒解惑。”
正是王导的忠实粉丝,临时捧哏,优秀拍档,潜在接班人,丹阳尹何充。
王导却卖了个关子,“今日散朝之后,诸公若有兴趣可来敝府一叙,必不叫诸公失望。”
何充立即道:“我先预定一个位置!”
众人只好接连表态。
宫门开启,王导居首,众人鱼贯而入。
何充走在队伍中,暗道:长恭真是厉害,居然连王司徒都能买通。
回想起昨日瞧见那“仙净香”上所写的话,
“苟利国家......”
何充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知我者,长恭也!
有了卢伟的变故,今日朝会自然水波不兴。
年轻皇帝司马衍端坐在帝位上,忠实地扮演着一个木偶。
反正这些辅政大臣们都把他的事儿做完了。
这样也好,他才能安静地发呆。
朝堂之上发呆,这总是皇帝独有的权力了吧!
回想起昨夜的甜蜜,年轻皇帝司马衍在心里为张恪大大记了一功。
当“仙净香”送到王悦手中,王悦亲自试验无误过后,立刻命人将属于司马衍的那一份送进了宫中。
皇帝嘛,表面上还是要尊敬一下的。
要是别人都用上了,小皇帝才拿到,多半要......悄悄生闷气的。
司马衍先是很纳闷,在打开精美木盒的一瞬间,就被弥漫的香气吸引了。
盒中有一封张恪亲笔写就的信。
信上,张恪介绍了这个东西的用法,托辞为赠予陛下和皇后的新婚贺礼。
今年二月,司马衍娶了出身名门的皇后杜陵阳。
这位皇后身上的故事也不少,其曾祖为明朝之前唯一一个同时进入文庙和武庙的猛人杜预。
而她自己那个婚前一夜之间长出满口牙齿的故事,也是神奇而渗人。
当然,皇后人还是很美的,历史有名的美。
所以,张恪的赞美也是恰到好处。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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