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埋得很低，脸隐在阴影里，唐岚只能看到他有些湿了的额发，湿哒哒的黏在前额，柔顺服帖的像某种宠物。
然而一起睡觉是不可能的。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的无视着许准身上的那种可怜巴巴的气息，“许准，你回去吧。”
话一落，外面似乎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
许准连屁股也不挪一下，他紧张的绞着手。唐岚倚在门边等他走，唐茂哲忽然从身后跑出来吓了她一跳。
唐茂哲已经洗好澡，穿着毛茸茸的熊猫睡衣，看起来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熊猫，他眨眨眼，有些好奇的问：“姐姐，许伯伯带回来的那个漂亮阿姨是谁啊？”唐茂哲看了一眼许准，“准准哥哥，那个是你的妈妈吗？”
许准抬起了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困惑，他似乎不明白唐茂哲在说什么。
唐岚轻轻拧了拧唐茂哲的耳朵，“小哲，你别乱说话。”
许阳嘉带回来的怕是他私下里养的情人。
唐岚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阳嘉丧偶多年，只有许准这一个儿子，他对许准很好，但也仅限于物质上的好。甚至在许准初中的时候就带回来了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还怀着孕。
那时许准自闭症有恶化的趋势，许阳嘉对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更加上心，也腾不出时间来管许准。然而后来，那个女人出了车祸。
唐岚闭了闭眼，不太敢深想下去。
沉默良久的室内，许准忽然说：“我没有妈妈。”
唐岚看向他的脸，他脸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表情。她不知道许准对于许阳嘉的事了解多少，更不知道许准对这些事情究竟怎么看的。
唐茂哲哦了一声，安慰道：“准准哥哥，你别难过，我姐姐也没有妈妈。”他小跑到许准身边，壮着胆子牵起了许准的手：“走，我送你回家。”
这是唐茂哲难得鼓起的勇气，他听许准说他没了妈妈，就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他姐姐也没有妈妈，所以唐茂哲从小就让着她，从来不欺负她。唐茂哲用力扯了扯许准的手，许准纹丝不动。
许准希冀的望着唐岚。
房间里面的水晶灯亮着，她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肩上，中间是一张圆圆的小脸。或许是唐岚今天对他太好，许准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看不见她的时候会难受，从心底里涌起一种闷闷的、空荡荡的感觉，所以晚上经常会睡不着觉。睡不着的晚上，许准会推开房间的窗户，从窗户捧着脸看唐岚的房间。
哪怕窗外漆黑一片，他还是会觉得心底安宁，像是找到了归宿。而现在，他在她房间里面，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和岚岚睡在同一张床上。他还可以抱抱她，甚至还能等她睡着了舔她的脸。
唐岚久久未动，只是抱着胸，模样有些懒散的倚在门框上，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渴望。许准慢慢失了力，他顺从的由唐茂哲牵着往门边走。
房间虽然很大，离门边也有些远，但是再远的距离总是很快就能走到。
唐茂哲脚上的拖鞋在地上拖沓，唐岚忽然说：“小哲，你先去自己房间玩吧。”
唐茂哲偏头，很有责任感地问：“那准准哥哥怎么办呢？”他摇了摇头，“不行的，姐姐，我要送他回家的。”
唐岚失笑，从走廊看了一眼一楼，一楼的灯已经熄了，只有厨房还亮着微弱的灯，张嫂还在厨房忙活。
她蹲下身轻声对唐茂哲道：“小哲不相信姐姐吗？”
唐茂哲果断摇了摇头，奶声奶气道：“我相信的。”
“那——”
唐茂哲松开许准的手，朝自己房间跑过去，他回头对唐岚喊：“姐姐我睡觉去了！”
唐岚笑着点点头，反手毫不客气的关上了房间门，一扇门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许准站在她身后，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岚岚。”他偷偷用眼睛打量她，眨巴着眼，像是在问，我能不走了吗？
唐岚想了想，从衣柜里抱出来两床厚厚的被子，扑在了地毯上。
许准眼里渐渐亮起了光，他殷勤的帮她打地铺，又问：“我是睡在这个上面吗？”他指了指地上的被子，神色很乖巧。
唐岚坐在铺好的被子上，摇了摇头。
她不能让许准回许家，许阳嘉带了情人回来。许准还这么小，怎么能见到这些？可是，要让她和许准睡一张床，也实在是难为她。
许准睡觉很不老实，老喜欢往她身上拱。她和他睡，肯定是睡不好的。
“你睡床上，我睡床下。”唐岚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许准，我弟弟刚才说的话肯定不是真的，你别往心里去。”
许准咬着唇嘟囔了几句，唐岚没听清，她也不好奇，只催着许准让他快点去睡觉。
直到他缩成一团躺在床上，唐岚才关了房间里的灯。
窗帘不厚，有月光透进来，唐岚能看清房间里的东西。许准侧躺着，整个身体团成一团，脑袋没搁在枕头上，脸颊贴着床单，睁着眼睛盯着她看。
见着许准这数十年如一日的睡姿，唐岚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是有几分好笑，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老脖子疼。
她弯腰拍了拍床上的枕头，轻声哄道：“许准，这个枕头是我经常睡的，你躺在上面闻一闻，看看是不是还有玫瑰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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