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溪醒来时，已经在岸上了，身边没有人，左手很酸。
卫去哪了？
悯溪要站起来，只觉得左手拉着一样东西，一直伸到水里。
悯溪探头一看。
水里的卫也在看她。
不止是看她，是用和她一样的姿势趴在岸边，连身后的景色都是一模一样。
水面成了一面镜子，到底哪一面是水，哪一面是岸？
悯溪正快速分析眼前一切，一低头，看见卫正在挤眉弄眼试图安慰自己。
悯溪哑然失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安慰别人。
看两人的样子，呼吸都没有困难。两人左手交握，自然会感到一点对方所在的环境，一样干燥。
悯溪再摸摸水面，坚硬。只有两人手握的地方有点缝隙。
她们只能看到对方张牙舞爪、龇牙咧嘴，无法听到声音。
如果有一半是假的，那那一半对应的景色应该都是假的，只是岸上世界的倒影。
可是她们正握着对方，要如何松开手去确定世界真假？
悯溪蹙眉。
丝线化成刀，袖中再出一根丝线缠住那把刀，卫仔细瞧着自己世界的飞鸟，等它飞得稍微低一点，直接一柄刀甩过去。
鸟被截成两半，可随着刀的下落，又汇合在一起，接着飞翔。
卫再把刀重新化成一根线，小心从两人手指交握的缝隙中穿过去，来到悯溪的世界。
线再次化成刀，悯溪抓着刀掷向天空飞鸟。只削下鸟的几片羽毛。
悯溪忍不住：“我在岸上！”
此话如同咒语，水面咔咔作响，裂缝无数。
卫右手一拳打破水面。她的世界里开始响起隆隆的水声。
卫刚要爬上岸，悯溪一把把她按回水里，只留一个头在外面。
悯溪抱着她的头，附耳：“你有我们上岸的印象吗？”
卫摇头。
最后一幕，是无边无际的水流。
悯溪又道：“那水流，是把我们往下面按，没有理由会把我们打到岸上，所有……”
所以悯溪的确是在岸上，但岸上反而是假的。
此刻的她们，应该在水里。
悯溪的世界也发出隆隆的声音，悯溪前脚跳进水里，后脚世界就崩塌了。
二人在水里，看那个世界支离破碎，坍塌的岩石把最后一点光亮挡住。
悯溪不会游泳。
卫拦腰扛着悯溪，往和那个世界相反的方向游去。
阴天。何止是阴天，若不是那云层间的一丁半点光，简直可以归成晚上。
两人四仰八叉躺在河边。
悯溪大口喘气。那个老太婆！下次见了她，不把她打一顿，怎么对得起她那一拐杖的恩情？
一个带着小草帽的小女孩拨开草丛，正好看见她们躺在里面，把采花的小篮子一丢，嗷嗷着：“娘！娘！有鬼啊！”
妇人白白净净，打着把伞，一直在帮小女孩道歉。
“抱歉啊，这周围一直有点古怪，孩子老是问我，我就变出故事来吓唬她！”
“鬼？”
“是啊！说不定真的会有呢！只要对鬼王喊一声‘请让我进来吧！’，你就会到一个神奇的世界呢！”
小女孩咯咯直笑。
可悯溪明明见过，人活着时，体内有发着淡淡荧光的灵魂，那灵魂一旦离开躯壳，就会渐渐变淡，最后消亡。这就是那时在青城，那些找不到本体的灵魂的下场。
它们已经消散了，又怎么变成鬼呢？诓论鬼王。
妇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下看看：“你们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们也不能大肆宣扬，求长生的人不少，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岂不天下大乱？”
妇人邀请她们去部落里喝茶，直接被拒。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后，她们深深感到，妖精都比这些怪人好对付。她们宁可风餐露宿，都不愿再和其他人接触。
那妇人正在给小女孩讲故事，抬头冲悯溪二人笑：“怎么还是决定来了？”
悯溪也笑，眉眼弯弯：“我们想了想，盛情之下，我们推脱也太不像话了！”
二人其实已经绕着这个小部落走了三四圈了。
明明朝的是它的相反方向，而且走的是直线，她们就是会绕道这边。看来这里的主人真的是热情啊。
夫人领着她们上楼：“实在不是我热情，是这里真的有鬼啊！会缠着你们的！”
二人照常把房间检查一遍。卫给妇人交了房钱和饭钱，端了饭菜上来。
窗外是倾盆大雨。
这几日经历的事太多了，件件都费脑子。
悯溪坐在床上，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悯溪脑子一抽，把脚搭在卫的腿上。
卫脱掉悯溪的鞋。悯溪的脚一只手的能握住。卫从足底开始，轻轻按摩。
**，舒服。
悯溪仰面躺在床上。果然是累了，干什么事都不动脑子了。
吃饭时，悯溪感叹：“你居然还给钱，我已经很久没付过钱了。”
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出去还碗筷。
然后，卫箭一般冲进来，把门反锁上，大口喘气。
她从怀里掏出几块贝币：“你看！我把钱又偷回来了！”
悯溪认识卫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她脸上挂着这么大的笑容。
悯溪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摸摸卫的头：“嗯，真厉害。”
卫认识悯溪这么久，也从未见她这么笑过。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的笑笑，一个比一个开心。
妇人拉开门看看，悯溪一把抓住卫的手，贝币在两人手掌间摩挲着。
悯溪对上妇人疑惑的神情，解释：“我们在扳手腕呢！”
妇人一走，两人笑到瘫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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