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毫无理由地守着那只神秘的口袋,忠贞不渝地看守一件与它无关的东西,这是狗的天然本性。
它守着这只口袋,也守着这片旷世的荒寂。
现在,这片荒寂被那些两条腿的动物打破了。它很兴奋,但又有点儿不习惯——它事实上已经习惯了这片荒寂。难熬时,它以自己的吠声安慰自己。清静像荒无人烟的林间的一汪湖泊,它喜欢上了这一湖泊。湖泊里有天,有云,有飞鸟,有它,有倒映在水面上的白桦——风吹水皱时,那白桦变成了白色的梦。现在,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那么多的两条腿的动物,竟然往湖泊里投石头,将一番清静打碎了。它很不安,并且有一种愤怒像春天的草芽在心底拱动。
它守在口袋旁,眼神变得狞厉而庄严。
它知道,那些两条腿的动物们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一定还会卷土重来。重来就重来吧,我不会让你们取走这只口袋。口袋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是口袋。
它回味着那咸丝丝的血的气味,这种气味已经久违了。它喜欢这种气味,因为这种气味会使它热血沸腾,情绪高涨。几乎荒废的肠胃,又开始了熊熊的欲望。它们像干涸多年的河道,在渴望着流水的湿润。当血液喷射到它的口中时,它听到枯肠焦胃的欢呼。
咬死你们——两条腿的家伙!
它在等待。
茫军一连几天不能从恐怖中解脱,迟迟不敢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黄狗不免有点儿失望。
茫也很失望——对他的军队的失望,这些紧紧跟随他的将士们,在以往的征战中,刀山敢上火海敢闯,从不知何为畏惧,而现在却在面对一只狗时恐惧得不能自拔!真是太有出息了!
他对所有的将士都没有好脸色。
柯说:“大王,你要体谅将士们,因为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条狗!”
“正是因为那不过是一条狗!”
“大王,他们以前对付的是人,他们深知人的德行、秉性与能耐,而现在他们对付的是一条狗,一条非同寻常的狗,他们根本无从掌握它。你瞧瞧它,它是怎么杀害我们的士兵的!防不胜防啊,我的大王!”
茫无话可说。当恐怖瘟疫一般流播时,他自己也害怕了起来。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那黄狗无端的几声吠叫,会使他不禁收缩起身体。
谈狗色变。
柯宽慰茫道:“恐惧会过去的,因为它毕竟是一条狗。”
又过了不少天,茫军终于发动了新一轮攻击,这一轮攻击是茫军作战史上的一次规模宏大的攻击。
为了这次攻击,茫军做足了准备。
茫军动用成百上千的工匠,做成了一道长达数丈的铁网。在制造这张铁网的日子里,有数十座用于冶炼的炉子,昼夜不停地燃烧,夜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无数的铁锤在砧上叮叮当当地敲打,使这片旷野变得十分的喧闹。
铁网由成千上万只铁环相连而成,能收能展,能屈能伸。
攻击是在太阳升起后开始的。
数百名身强力壮的士兵,用特制的长矛挑起铁网,高唱战歌,缓缓往山头进发。后面则相跟着一排又一排同样手持长矛的士兵。茫军的战术是:用铁网阻挡住黄狗的扑咬,铁网这边的士兵随时将长矛从铁网的网眼中捅出,直刺扑到网前的黄狗。
从一旁看上去,铁网犹如一道移动的铁栅栏。
阳光下,这道铁栅栏非常壮观。
这是什么玩意儿?黄狗伏在岩石旁想,这些两条腿的动物在耍什么新花招?
战歌嘹亮,并充满杀气。
茫在柯的陪同下,骑马行进在队伍的后面。
黄狗看了看身旁的口袋,威风凛凛地站立起来。它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道铁栅栏以及铁栅栏后面的茫军。铁网将影子投照在那些士兵身上,仿佛穿上了带格的戎装。
铁网跟着颤抖的长矛在颤抖。
战鼓如雷,在山坡上滚动,满山的野菊花在风中摇晃。
黄狗开始劲喷鼻息,不一会儿就将岩石上的尘埃与草屑吹得干干净净。
无数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烁,犹如天空正坠落晶莹多芒的冰雹。
每一支长矛都带着一个血腥的欲望:直插那黄狗的咽喉!
黄狗的嘴角流出一串白色的黏液,肚皮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注意力也越来越集中了:猛地扑咬那些两条腿的动物!它听到了辘辘饥肠的呐喊——嗷嗷待哺式的呐喊。它用鲜红的长舌在嘴角边卷了卷,将流淌着的黏液统统卷进了冒着青烟的喉咙。
铁网咣当咣当地响着。
突然,队伍停住了,刹那间世界一片寂静。
接下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双方开始冲击。咣当咣当的铁网声急促地响着,黄狗的喘息声完全被淹没了。
一瞬间,黄狗已经扑到铁网上,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突然受阻,脑壳碰在铁环上,震得脑袋一阵轰鸣。
在它几乎跌倒之际,一支长矛唰地从铁网的网眼中直向它的额头刺来,它身体一歪,额头躲过了长矛,但它的肚皮却被刺中了,鲜血立即流淌了出来。
那长矛刺入不深,对它的行动并未构成太大的影响,它随即一跃,高高跳起,又躲过了几支长矛后,落到了一边。
它颈上的毛根根竖立,一边用眼睛瞪着逼它而来的铁网,一边向后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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