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在马背上快要跌落下来了。
自从茫走后,他就一直骑在马上。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突然想到了红纱灯,他找到了蜡烛,将它点亮了,然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抓着剑,围绕着茫军,警惕地查看着。一夜之间,他阻止了好几起士兵的盲走。天亮后,他这小小人儿,似乎又瘦了一圈。
太阳已经西斜,他听到了马蹄声。
茫的马吃饱了青草,加之一夜的休息,精气神十足,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载着茫重又回到了原处。
葵在茫离他仅仅几步之遥时,两眼一黑,竟从马背上栽倒在地上。
茫大吃一惊,慌忙从马背上跳下,跑过去,一手将葵从地上托起,不住地喊着葵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葵醒来了,用手语告诉茫:他们一个也没有丢失。
茫拍了拍葵的脑袋,兴奋地告诉葵,他已找到了水薄荷。
“好大一条河啊,水面上到处长着水薄荷!已经开花了,淡紫色,特别特别的好看!”他指了指已经气息奄奄的人群,“我要带他们去那条河!”
葵的眼中一派茫然。
“我要以大王的名义,命令他们前进!有谁胆敢违抗,我将严厉处置!”他重又骑上马,“你先躺着歇一会儿。队伍很快就要出发了!”说完,他扬起鞭子,抽打了一下马的屁股,马就穿过东倒西歪的人群,跑到一个高处。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军队,崩溃了!
他的军队形同冬天的芦苇,一片枯萎,折断的折断,倒伏的倒伏,稀稀拉拉,立着的,也随时可能折断、倒伏。而这支军队曾是夏日的芦苇,根根直立,叶叶似剑,疏密得当,如同刻意编排过一般,很有秩序,满眼绿色,生机勃勃。
看着荒漠上这支苟延残喘的军队,茫心头满是酸痛。
过了一会儿,他清了清喉咙,大声地朝他的将士们叫道:“大家听着!我是你们的大王。现在,我要带领你们走出这片死亡之地!我找到了一条大河,长有水薄荷的大河,清凉的河水将会使你们全都清醒过来。你们必须跟着我,因为只有我能救你们!……”
光身子的葵已骑到马上,并且在手中举着一杆茫军的军旗。
茫朝葵挥了一下手。
葵的马笃笃地向茫跑来,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茫拔出剑,指着南方:“出发!”
然而,他的将士们只是傻呆呆地看着茫,仿佛一句也未能听懂。
“出发!”茫大叫了一声,嗓子立即哑了。
他的将士们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然后互相对望了一阵,又恢复成刚才的样子,傻呆呆地看着茫,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茫低下头,冲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问道:“难道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吗?”
那个面容憔悴的士兵望着他,目光闪烁,好像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冲茫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又沉浸在舞蹈的欢愉之中。他虽然已瘦成一秆真正的芦苇,却两眼发亮,身轻如纸。他围绕着茫的白马,用剩余的力气,不住地跳着。他跳得非常专心,对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很在意,很讲究。
茫的目光,冷冷地跟随着这个士兵。当这个士兵走完一圈,又要再走一圈时,他气急败坏地将剑架到了这个士兵的脖子上。
士兵愣了一下,站住了。
茫从马背上弯下腰来,几乎要将脸贴到士兵的脸上了:“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士兵根本无心理会茫,他对茫打断他的舞蹈感到很不快。他用眼睛告诉茫:拿开,将你的剑拿开!我要跳舞!
面对这个士兵的无礼,茫感到大王的威严已荡然无存。这使他感到悲哀,同时感到非常的恼火,他更用力地将剑贴紧士兵的脖子。
士兵歪头看了看剑,然后用目光警告茫:拿开!再不拿开,我就……
茫与士兵较上劲了,坚决地将剑贴着士兵的脖子。
茫没有想到,昏头昏脑的士兵竟然抬起手臂去推开他的剑。他一惊,连忙收剑,却未能及时避开士兵挥舞的手臂,剑锋划破了士兵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茫扔掉手中的剑,跳下马来,那时,士兵禁不住创痛的袭击,已经跌倒在地。
葵惊呆了,但依然举着旗帜骑在马上。
茫抬起士兵受伤的胳膊,并慌忙地将自己的衣服撕成布条,给士兵包扎起来。不一会儿,鲜血就从布条渗出,他只好再从衣服上撕下更多的布条为士兵包扎。
士兵并未恨他,倒痛苦地咬着牙朝他微笑。
茫忽然觉得,他好像认识这个士兵。他想起来了:在向金山进发的途中,他不慎从马上摔落下来,腿碰到石头受伤了,不能跃起重新骑到马上,一个士兵见了,便蹲在了马的身边让他踩着自己的后背重又骑到马上;上马后,他去看那个士兵时,士兵正扬起脸朝他微笑。
回忆起这一情景,茫心中立即感到非常难过。看着士兵枯黄的面孔和那双神情恍惚的眼睛,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离开这个士兵之后,茫在人群中不停地穿梭。脚底下到处有人躺着,他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其中一个。他捡空跳跃着,像过一条溪水时,为了不使鞋子沾水,从这块石头跳向另一块石头一般。跳舞的人,像醉汉一般在眼前晃动,这让他感到非常的烦躁。他还无从发作,只好一边在嘴里骂着“疯了疯了”,一边躲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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