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山羊把歌唱
一
白天,全山村的孩子都上学去了,只有丁丁一个人在放羊。但丁丁并不感到孤独。天空的云,水里的鱼,树上的鸟,草丛里的野兔或虫子,都是他的伴,还有就是那群羊。他跟每一只羊都是朋友。他熟悉它们中的任何一只。他甚至在心中为它们都起了一个名字:石头、麻雀、水桶、锤子、刀……
“刀!”他会叫道,一只两岁的公羊就会跑过来。
“水桶!”他会叫道,一只胖胖的老山羊就会慢慢地走过来。
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明白他在叫什么,只有羊明白。
在丁丁眼里,这世界万物都有生命,万物其实就是一物。他好像知道有一种语言——这语言就在天地间,它在群山中传播着,在小草与小草之间传播着,也在万物与它之间传播着。他能听懂,一字一句。
这天,一头乱跑的猪在村前的空地上叫喊着。
丁丁正好赶着羊群路过,听了听,对猪的主人说:“你……你们家……你们家的猪……唱歌!”
猪的主人正在抽烟,听了丁丁的话,大笑,被烟呛着了,连连咳嗽,一边咳嗽一边笑。
但丁丁坚持说:“猪,唱歌!”
猪的主人连连点头:“对对对,猪在唱歌,我们家的猪在唱歌!”
丁丁用手指指那条大肥猪:“听!”
“听到了,听到了!哈哈哈!……”猪的主人靠在一棵大树上,笑得不住地扭动身子,仿佛身上有许多虱子,让他痒得难熬,直想靠在树上来回摩擦解痒。
丁丁赶着他的羊群走了。
猪的主人想起来就笑,笑个没完。
有人问他笑什么,他只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们家的猪在唱歌!”
别人听了莫名其妙:“哎,你是个傻子吗?”
猪的主人连连说:“是是是,我也是个傻子!”
赶着羊群的丁丁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很认真地说:“猪,还在唱歌呢,但不好听。”
太阳已去了山那边,丁丁将羊赶到离家不远的草地上,让它们吃这一天最后的草。其实,它们已在山坡上吃饱了,现在只是随便吃一些,一只只,都很满足,都很悠闲。
晚风微微,觅食的乌鸦,正飞往它们休息的老林,远处的山丘上,两只兔子站立了起来,像是在特意摆出一个姿势来让人观赏。
瞎眼山羊静静地头朝西方,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只有丁丁知道,瞎眼山羊能辨别出日出的东方和日落的西方。月起月落,它都能感觉到。羊是盘锁养的,但盘锁并不知道这一切。
瞎眼山羊面对的是被霞光浸染的西边的天空。
霞光里有几株大树的剪影,还有几只大鸟的剪影。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安静。
就在这时,瞎眼山羊仰起脖子,“咩咩咩”地叫唤起来。
盘锁要帮丁丁一起赶羊回家,走过来了。
丁丁坐在草地上,静静地望着瞎眼山羊。
盘锁冲着瞎眼山羊:“瞎羊,胡叫什么呀!”
“唱歌!”丁丁说,“它……它唱歌!”
盘锁笑了。
丁丁指着瞎眼山羊:“唱歌!”
“羊不会唱歌的。”盘锁说。
“唱歌!它!”丁丁坚持说。
“好好好,就算是唱歌。”
“唱歌!它!”
丁丁聚精会神地听着。在他听来,在这片天空下,所有的歌声,都不如瞎眼山羊的好听。瞎眼山羊一唱,他就会忘记一切。瞎眼山羊的歌很迷人。他已一次又一次地听它唱歌。在溪边,在山坡,在树下,在山顶的岩石上。歌声让他兴奋,让他激动,甚至让他流泪。
瞎眼山羊一直唱到霞光淡去,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
盘锁和丁丁赶着羊群往家走时,丁丁还沉浸在瞎眼山羊的歌声里。
盘锁就在心里笑话他。
这天下午,阳光明亮,山风不紧不慢地吹着,四周没有人声,瞎眼山羊头冲天空,又“咩咩咩”地叫唤起来。它的样子十分好看,并且高贵。雪白的毛在微风中起伏,风大些时,身上的毛会翻动,形成一些小小的旋涡。
侧卧着的丁丁一直在嘴里嚼着一根草秆,听着听着,他的嘴巴不动了,慢慢坐了起来。
瞎眼山羊的声音忽高忽低,忽快忽慢。
丁丁站了起来,吐掉草秆,走向瞎眼山羊。
他看着瞎眼山羊,看着看着,也冲着天空唱了起来。在别人听来,这声音也许根本不是歌声,而是一番喊叫。
瞎眼山羊的声音与丁丁的声音,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儿,丁丁一边唱一边将所有的羊都轰赶起来。那些羊仿佛也认为瞎眼山羊在唱歌,并且唱的是一首让它们兴奋的歌,竟然在草地上又蹦又跳。
山下的人们往山坡上看着。
盘锁的妻子早在看着,她对盘锁说:“说不定,那瞎眼山羊真是在唱歌呢!”
盘锁笑笑:“也许吧。”但却把头摇摇……
二
每天,盘锁都会抓着一张十块钱的纸币,在丁丁面前晃上几晃,然后给他,再由他自己放进一个瓦罐里。
那只瓦罐放在丁丁的床头。
晚上睡觉前,他总要把瓦罐里的钱倒出来数一数。别看在其他方面,他对数目比较迟钝,可一接触到钱,他对数目就特别的敏感。随着数目的增大,他的快乐也在增加。他将这些钱,跟找弟弟密切地联系在了一起,这既是盘锁夫妻两个向他不停地灌输之后的意识,也是他自己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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