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金兽
1.天意
这一切,茫并不知道。
他想象着自己重新和羊群在一起的情景,这些情景让他心情舒畅,让他痴迷,让他心醉。
他回想起往日,那时,他与他的羊群日夜厮守,走过河谷,走过平原,走过丘陵与山坡。风里、雨里、雾里、雪里,虽然辛苦,但那些生灵却使他的心里永远感到温暖与舒坦。他又开始思念他的羊群,坡、壤、坷……那些生动可爱的面孔,一一闪现在他的眼前。
他已经相信,战争确实已经结束了,不久,他将重新回到原先的放牧生活,然后继续周游世界。
他走出军帐,那时的太阳亮得让人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他坐到山溪边的一块岩石上。
很久很久以来,他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他觉得眼前的世界很好,每一棵树,每一片树叶,长得都很有道理。水声、鸟叫、虫鸣,一切声音,都是这个世界应该发出的声音。山、草坡、溪流,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地分布着。锐利的石头、光滑的石头、奇形怪状的石头,也都是应有的样子。花香、草味、水气,一切气味,都是无可挑剔的合理、恰当。
在茫的眼里,一个曾经混乱的、无理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里。
他的眼前,不时地出现他的羊群……
阳光下的茫,眯睎着双眼,沉浸在往日时光与对未来的想象之中……
他再一次回到军帐时,心情依然。
正在西沉的太阳,将橘红色的阳光从西窗照进军帐,将他的整个身体也染成橙色。
他有点儿犯困,眼皮落下,世界渐入蒙眬。
蒙眬中,他似乎听到哗啦哗啦声,其声犹如清泉从石上流过。他微微睁开眼睛时,那水声却悄然逝去。又入蒙眬,不久,那水声却又再度响起。他先是不想睁开眼睛,无奈那水声不断,并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仿佛那清泉从高处不住地跌落低处,他便又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脑袋一动不动,而他的眼珠却在转动着……
那已经不知有多久都无人问津的大王书,哗啦哗啦地掀动着——一本死书似乎复活了。
茫看到了容颜——书的容颜,那容颜竟然神采奕奕。
然而,茫一点儿也不喜欢它有这副容颜,他宁愿它是一本死书。
落满尘埃的大王书,焕然一新,活力四射。
茫扭过身去,并闭上了眼睛。
那水声便越发地嘈嘈切切。
茫恼怒地跳了起来。
大王书顿时安静下来,但却是掀开的。
茫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几行字。但他没有走近去看个仔细。“又不知在向人说些什么鬼话!”他毫不理会地跑出了军帐。
茫想回到先前的心境中,于是他让自己去想他的羊群,然而,刚开始看到他的羊群,那大王书便又悄然无声地迭出——羊群神不知鬼不觉地淡去了。这使茫很生气,重又坐到溪边那块岩石上,集中注意力去想他的羊群……大王书又浮现了出来……羊群……大王书……羊群……大王书……到了后来,他竟然无法再看到他的羊群,眼前就只剩下了大王书——那个掀开的、有着几行文字的大王书。
茫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军帐。
大王书依然掀开着,那几行字似乎像一群古怪的小虫子在纸面上走动着。
茫想冲上前去将它合上,但当真的冲上前去时,他却跪在了地上,将目光急切地落在了那几行字上:
东海有山,山有兽,不食草亦不食肉,齿利舌坚,专以吞金度命。晨鸡鸣唱时,没于草丛,悄然便金。活十年,吞金万两,有朝一日毙命时,顿成赤金之躯,烈火熔炼,可铸为纯金之锭。
相隔不远,另有一段文字:
执绳索而不撒手,绳仍无形实有形,兽即远走,无迹可寻,却终难脱走,静等之,不日即可喘喘而归。
茫不解其意,但那“金”“锭”二字却使他一阵阵亢奋。
一时间,那羊群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时间,茫的眼前是一个金灿灿的世界。
茫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合上了大王书。当他从地上站起来时,他看到柯站在他面前,离他一步之遥。
“大王,您看到什么了?”柯问。
“我没有看到什么。”
“大王,您一定看到了什么。”
茫转过身去。
“大王……”柯意味深长地望着茫,“战争是不是还会继续下去,直至攻克金山、银山、铜山、铁山?”
茫嗷嗷叫了起来:“我只想要回我的羊群,我要放羊!放羊!……”
“比起成千上万失去光明的人、失去声音的人、失去语言的人、失去灵魂的人,那区区一群羊,算得了什么?!”
茫一扭头:“我不管,反正我要放羊!”
柯说:“大王,您必须明白,您早已不再是一个羊倌。我知道,您已经有了拯救这支军队的办法。”
“我不知道!”
“您知道!”柯指着军帐外到处游荡的、有气无力的士兵,“大王,这支军队可是您的军队啊!”
茫一屁股坐在王座上。
柯说:“大王,你我还是遵从天意吧!”
2.十二勇士
事隔三天,一支由十二位勇士组成的精悍队伍出发了。
这支队伍穿越森林草地,翻过崇山峻岭,跨过无数的大河小河,昼伏夜行,机智地避开熄的军队,三个月后,抵达东海边。这天深夜,他们从草莽中走出,趁乌云遮住月亮,盗了一只大船,扯足风帆,直向海中那座岛屿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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