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呀？”
老污婆一脸惊奇。
粉衣少女胆怯地睁开双眼，惊呆地看着面前的两把剑，又不可思议地望向我。
出手救一个完全没有印象，还杀过自己一遍的姑娘，这样的举动让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是要在我眼前杀了她，我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会出手阻止纯属是遵从内心的本能。
红雪枝眼神凌厉地盯了我一会，最后板着脸将赤凰收回剑鞘。
鲲节的时候我就阻止过一次红雪枝，后来听了她与杀生地狱的恩怨，警告过我不要管她与杀生地狱的事，然而我今天还是再一次干预了。
收回青鸾，我歉意地说：“抱歉......”
红雪枝没好气地双手抱在胸前。
“真是个心软的男人，不过你也没必要向我道歉，这个妖女曾经戏弄过我，刚才只是想报复地吓唬一下她而已。我没有兴趣杀一个已经没有反抗力的女人，这不是君子所为。”
只是吓唬一下吗？
老污婆在后面说：“小雪枝，你也是一个女人耶。”
红雪枝轻蔑地瞧了粉衣少女一眼，但不难看得出她有点同情这个魔教大小姐了。原本她那么认真的表情，疾恶如仇的态度，就算真的下狠手也不奇怪，反而是手下留情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她对自己的心软也有点不好意思，被我这么盯着，恶巴巴地催促我：“不然你想怎么处理？要动手请坚决一点，别婆婆妈妈的！明明是个妖怪，还这么心软！”
她凶起来还真可怕。
粉衣少女捂住受伤滴血的手腕艰难地坐了起来。
我望向她，与她四目相对，却见她神色复杂地低下了头，避免与我的对视。
我还是记不起任何关于她的记忆，但我已经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并非能用“敌人”两个字就可以理清。可是越努力去想脑袋就会传来阵阵刺痛，最后痛得我忍受不了停止再去回想，一手捂住脑袋一手驻剑而立。
见我这副样子，红雪枝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注意到我衣衫破烂血染浑身的狼狈模样后，她又担心地说：“受伤了吗？”
我摆了摆手道：“没有，只是有点后遗症而已。”
“后遗症？”
老污婆走了过来，伸出手摸着我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传来阵阵温润的灵气，让我顿时舒适了不少。
“刚刚死而复生，感觉肯定很糟糕吧？没事的，休息一下，让为师来处理吧。”
“嗯......”
我随便应了她一声，想了下后，急忙抬起头说：“师父......不要杀她。”
“为师知道了。”
听老污婆答应了我，我心中绷紧的那根弦终于得以放松，脑袋的刺痛也减少了些。
她收回手，站到粉衣少女面前。
粉衣少女按住被我的爪子扎穿的手腕，充满恨意地仰望着老污婆。
老污婆的神情要平淡得多，就像面对着一个不听话小孩子，声音悠郁地说道：“老身没有说过非杀你不可，是他们自顾自冲上来送死的。不过你们上山夺剑，伤了那么妖怪，老身也没有让他们活着下山的道理。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你要恨老身，那就恨吧，这是人之常情。但老身唯独不会杀你，还会让你平安下山，不是因为你是阎王的女儿，而是因为老身的徒弟不想杀你，那就不杀吧。能无条件地得到男人的庇护，这大概是作为女人的一个小小的好处。”
粉衣少女意外望着老污婆，语气仍充满恨意地说：“若你今天放了我，今日的失败，将来我会加倍奉还。”
老污婆听后“呵呵呵”地笑了，笑过后无奈地说：“老身活了那么多年，怎会害怕一个小孩子的报复？不过我还是想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要由老身来劝你忘记今晚的仇恨那也太残忍了，但以你的聪明灵慧应该能分辨今日的是非黑白。”
粉衣少女呆呆地望着老污婆，良久后，她捂住受伤的手腕低着头转过身。
“小女子愚钝，不懂你在说什么。”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孤独地穿过花草高耸的斜坡，步履蹒跚地走去下山的方向。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的心里竟有一丝不舍，不可理喻地想要挽留一个杀了我一遍的人。
胸口中的感情越变得浓烈，到最后就要爆发的前一刻，我还是走前几步朝她大喊：“喂！”
她停了下来，回过头凄凉地望向我，眼神中充满不解。
我认真地对她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愣了一下，看上去有所犹豫，但片刻后她扬起一抹酸涩凄美的苦笑。
“童瑶，豆蔻年华，石之美玉，这是我的名字。”
荧虫又飘了回来，遍布这连空气都弥漫着血腥味的花海，尽管心中有各种可悲的可恨的，但我仍然在此令人绝望的地方闻到了花香。
我在心里记下了她的名字。
“我叫王九，赵钱孙李的王，一二三四的九。虽然，我忘记了所有你的事情，但起码，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相隔数丈，彼此凝视了片刻，她的脸上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我也会记住你的......”
她擦了一把眼泪，但仍止不住泪水。转过身又继续往山下走去，边走边哭走了好一段路，直到她的背影没入漆黑的林子中，她的哭声仍久久在我耳中徘徊。
身后的传来老污婆一声忧郁的苦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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