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手，是红色的。
血……
她回忆起刚才枪响之前的瞬间，楚越峰飞扑过来的身影。
他一定是看到了乔裕泽。
可为什么救她？为什么挡枪？
也是把她当成了安沐颜吗？
“楚越峰……楚越峰？”杨菲拍了拍他的脸。
楚越峰缓缓抬起脸，目光有些迷离地看着她，“别再……讨厌我了，行吗？”
杨菲永远忘不了楚越峰此时此刻的样子。
他看她的眼神……确切地说，他看安沐颜的眼神，定定的，执着的，饱含痛苦。
这一刻，他内心所有的情绪，都通过那双深邃湿润的眼传达进了她的心里。
楚越峰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医生，医生！”杨菲歇斯底里地喊。
他是做错了事，可罪不至死。
也许也有点该死。
可她不想他死啊！
-
手术进行了很久。
杨菲在手术室外面，眼前不断闪回枪声响起前后的画面。
楚越峰扑向她……
她染血的手……
他说，‘别再……讨厌我了，行吗？’
他幽深的，痛苦的，孤独的，黑色的眸……
他想让安沐颜原谅他，可他始终没有问过，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得不到安沐颜的原谅。
杨菲理解安沐颜，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楚越峰却把她囚禁，想要据为己有，她把这视作背叛和屈辱。
可她也突然理解了楚越峰那种伺机而动，孤注一掷的心情。
想要得到的东西在别人手里，有人选择放弃，有人选择抢，楚越峰选择了后者。
可安沐颜毕竟不是物品，她有感情，有自己的选择。
楚越峰若抢到她，她会恨，可时间久了，怎么能保证她不会爱上他？
如果不抢，永远没机会。
楚越峰当时一定就是这么想的。
可他也一定想到了，抢不到的后果，必造反噬，他们终究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孤注一掷，他输了。
输了安沐颜，输了家族，他的双胞胎哥哥马上要判死刑，他十年不能回到生养他，他熟悉的土地上。
他很孤独，也很痛苦。
他是被动承担家族复兴的责任，可却在主动求死。
上次挑战钟靖辰是，这次救她这个赝品也是。
这是他为安沐颜挨的第三枪，他觉得差不多了吧，可不可以不要再讨厌他了。
他选择了一条路，可却没办法承担后果，没办法背负着安沐颜的厌恶活着……
医生出来了。
楚越峰没有家属，只有两个随从，还有杨菲。
医生说：“我们可以保住他的命，但保不住他右侧的肾了，只能切除，抱歉。”
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同意。
杨菲的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
接通，是安沐颜，她和丈夫孩子满世界地旅游，活成了别人都想活成的样子。
安沐颜的声音有些紧张，“杨菲，我听说医院的剪彩出事了！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楚越峰替我挡了一枪。”
安沐颜站在异国酒店的阳台上，捏着护栏的手紧了紧。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于是就什么也没说，停顿了片刻，她问：“你看到凶手了吗？”
杨菲心里一哽，眼眶有些发红。
安沐颜知道楚越峰挡枪了，可什么都没说，只问凶手……
“是乔裕泽。”杨菲回答。
“……乔裕泽？”这个名字对安沐颜来说好遥远，她几乎已经忘了。
“你前男友。”
“……”
啊，想起来了。
杨菲提了口气说：“楚越峰中枪之后问了我一句话，但我想，他是问你的。”
“问我？”
“对，他把我当成你。”
“不可能，他分得出来我们。”
“安沐颜，他难道见得到你吗？”
“……”
“他见不到你啊，所以他只能把我当成你！”
安沐颜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听，但默了默还是问道：“那他说什么？”
“他问你，可不可以别再讨厌他了。”
“……”
没听到她的回应，杨菲继续说道：“安沐颜，他的一颗肾保不住了……”
她企图唤起安沐颜的一点点同情心，哪怕是怜悯之情。
就说一句，她原谅他了，楚越峰以后可能就不会这么痛苦。
可良久之后，她只听到结束通话的提示音。
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杨菲长长地叹了口气。
-
异国豪华宾馆套房。
“是乔裕泽？我知道了……没必要，不想见。烦劳国王殿下在您的地盘上结果了他吧。”
淡淡说完，钟靖辰挂掉电话，看了一眼阳台上明显发僵的背影。
他走过去，把女人圈在怀里，嘴唇贴在她头顶亲了亲，低声问：“在想什么？”
安沐颜不说话。
“阿与会处置乔裕泽的。”他安慰道。
“嗯。”她轻声应道，尾音有一丝发颤。
钟靖辰轻轻扳过她的肩，让她面对自己。
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他皱眉抬起她的下颌，“哭了？”
安沐颜垂眼不说话。
钟靖辰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哭的肯定不是乔裕泽就是了，那她在可怜楚越峰，还是心疼他？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提醒自己，安沐颜不是铁石心肠，楚越峰做到这样，她会不好受也正常。
钟靖辰想让她别哭，想告诉她楚越峰没事，就算剩下一个肾，只要他好好保养，和正常人没两样。
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把安沐颜搂进怀里。
叹口气，他说：“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辰，你说，我该不该……原谅他？”
“你想不想原谅？”
安沐颜不想哭，至少不想为了楚越峰哭。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也有过嬉笑斗嘴的日子，她对楚越峰并不全然只有恨。
何况这次的凶手是乔裕泽，如果是她在场，楚越峰也会毫不犹豫地救下她吧。
她现在这么幸福，她真的希望所有过往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去。
她和钟靖辰不信教，可走到宗教国家的时候也会拜佛，在心里祈祷身边的人都幸福安康。
她很确定她希望安康的人里面有楚越峰，她并不希望他死。
她最希望他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只不要再来打扰她就好。
“我想，我想原谅他。”
“那就原谅，我也希望你不再抱着恨意。”
对别人无爱无恨，心里只有他和孩子，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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