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前面回头,年轻人父亲迎上去。
钟亭跟着看过去,目光在半空停住了。
电梯口面对面六台电梯,不停有人上下。男人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年轻人父亲走过来。他头发梳理得很清爽,神色漠然。一旁,老人一听到小孙子在里面做着手术,立即红了眼。
何志斌不耐地移开眼,无意中看到窗边的面孔。
钟亭头微低,正在跟旁边的警察说话。
警察说得很仔细,但语速快,加上年轻人母亲不断打岔,很多地方她没听清晰。交流中,身旁多出几道人影,她抬头,目光和对面人撞在一起,她又若无其事地看向交警。
沟通半小时后,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对方要求她在治疗过程中垫付所有医药费,钟亭没有异议。交警临走前提醒,“你这两天办好手续到我们那边去取车。”
交警走后,几人空站片刻,再无话。年轻人父母把泪眼朦胧的老人带去手术室。
抿唇目送他们离去,钟亭心里舒了一口气。
然而这里还有一个。男人站在两个电梯口之间,单手插袋。
不知道他是少年什么人,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有,漠不关心的样子。
空气里隐约“叮咚”一声,侧后方的一台电梯到了,零零散散的人先出后进。
钟亭没再多想,从他身边擦过。
后面有人跟在她后方进电梯,梯门要关时,一只手格住了一侧梯门。
何志斌走进去,悠悠然站好。
医院电梯很忙碌,雨天里潮湿拥挤。中途进来一个打石膏的病人,众人体恤地让出空间,快到一楼时已经全部肩挨肩、屏着呼吸。
下巴微仰,钟亭静看右上方那个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余光里,一直是一个后脑勺的虚影。
电梯匀速下降,不知不觉地,她的目光跟着轻轻垂下。
男人后颈处的发尾剃得很干净,外面立着一圈干净硬挺的衬衫领,宽平的肩将深色衣料绷出了几束褶皱。他的肩颈忽然动了动,钟亭转移目光的焦点,平视紧闭的电梯门。
终于下到一楼,人们被解放似地纷纷往外走。越过前人身侧,她大步走向正门口。
此时已经是傍晚。
秋雨停了,乌云还未散尽,城市上空一片苍茫的青灰色。湿漉漉的大门前人来人往,两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经过,有说有笑。
车被扣下,钟亭在门前呆站片刻,看哪边方便打车。
医院门口的人行道旁是大片停车坪,往前走便路过供人休憩的小花园,里面栽了许多高矮不一的花草。雨后,层层叠叠的叶尖坠满轻小的水滴,风来便落。
她沿着路边走,裸色方头皮鞋绕开路边的一滩滩积水,脚步轻盈。
没走出一段,后面有车在按喇叭,她往里靠,喇叭声继续。回眸,一辆轿车驶上来,车身漆黑闪亮,银色的奔驰标志显眼高调。
车窗降下,钟亭看着驾驶座里的人,微微抬起一侧眉梢。
男人右手架在方向盘上,看着她,语调随意自然:“去哪,要不要送你一段?”
钟亭看着他的眼睛,迟疑地站在原地。
车堵在医院门前的交通枢纽口,两秒钟的功夫,穿着绿马甲的保安已经朝这边走来。
何志斌有所感地朝后视镜里瞥一眼,看回犹豫中的女人,“想好没有,这边不怎么好打车的。”
气势汹汹的保安越走越近,钟亭朝后面看看,终于淡淡笑了下,在窗前略微低头。
“我要去明月苑,你顺不顺路?”
四目相对。
何志斌笑了下,“上来吧……”
车内一刷水的黑色内饰,什么饰品也没有,干净整洁。钟亭上车后一直面朝窗外。
秋天天黑得早,眨眼工夫,暮色已从天边弥漫开来。
“我们之前见过,那天高阳帮你修车,在江心洲。”何志斌看着前路。
“是么,没什么印象。”
何志斌瞥她一眼,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
钟亭问,“你是高阳朋友?”
四岔路口,红灯,车被堵在了路中央,等了会儿见前面纹丝不动,何志斌换挡拉起手刹。
“算是吧,他在我店里帮忙。”
他说完,放松地朝后仰,转过脸来,明目张胆地看她。
车内光线暗淡,女人微卷的发梢扫在肩上,修饰了脸型的线条。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他觉得她头发看上去很黑,有种秀润的感觉。隐隐约约间,他闻到一股很淡的香水味。
前面的车队开始动了,他重新上路。
马路尽头,霓虹隐现。钟亭问:“下午撞到的是你亲戚吗?”
“我堂弟。”
“不好意思,我当时开了个小差。”
“没事。”何志斌淡淡说,“一直叫他不要骑摩托车,不吃点苦他也不长记性。”
他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在储物格摸烟,娴熟地腾出手燃起。
“说这么多了,还没认识一下,”他说,“我叫何志斌。”
“我叫钟亭。”
“本地人?”
“嗯。”
“上次是去江心洲是玩?”
“不是,”钟亭说,“老家在那边,父母刚搬回去住。”
“这两年那边确实搞得不错。”何志斌朝窗外弹烟灰,没再多问什么。
车开到小区楼下时,天已尽黑。
车的引擎声在安静的小区里很突兀。
何志斌手肘搁在窗沿上,静静看着身边人道谢后解下安全带,拎包下车。
关上车门,钟亭在窗口前说:“明天再去医院看你弟弟,你帮我和他父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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