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亭和范一鸣去上海认识了两个新朋友。活动结束,几个人找了家酒吧聊天,气氛愉悦。
钟亭没喝酒,留着开车。
范一鸣借着酒劲跟其他人说钟亭,“她小时候不用功,找机会听她弹弹看,小姑娘很有天赋。”
钟亭坐在一边笑,喝着苏打水说,“老范,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那时候要是你老师,”范一鸣拍着桌子说,“钟亭你信不信,我一定把你带出来。学琴没有不枯燥的,你问问,哪个钢琴家小时候不是被逼出来的。”
钟亭点起一支烟,笑而不语。
他们差不多夜里十二点才从上海回程。夜车开到家时已经夜里一点多。
打开门,客厅灯光明亮,空气里漫着浓郁酒气。有电视声从里间传出来,钟亭猜想何志斌也是刚到家,正要换鞋,隐隐约约的,却听见女性的低低笑声。
带上大门的手停住,钟亭侧过脸看向里间。停顿了下,没有放下手包,也没有换鞋,她顺着一种说不清的直觉,朝里走。
电视声、人声,渐渐清晰。
房间没关门,暗的光线里,床脚堆叠着凌乱的鞋和衣物。大床上,两具身体抱在一起。女孩跨坐在男人腰上,整个上身趴在他胸口。灯没有开,小片光从敞开着的门透进去,照亮她背上的如瀑长发,栗色的,带着卷,一半披散,一半被男人抓在手里。男人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头埋在她胸前。
罩在身上的光线变暗,轻轻笑着的女孩侧过脸去看,低头贴住男人的脸,笑声一点点停下来。
欢场中人见惯各种场面,看到钟亭站在门口,她没有太受惊。躺在何志斌身上,她神色略微有些得意地看了钟亭一眼,识趣地从他身上滑下来,整理挂在胸口的荷叶领、卷在腿根的裙摆。
钟亭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她平静地看着床上的男人,不惊讶,也不愤怒。深灰色的床上,男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只在最初时瞥了她一眼。女孩离开身体后,他无谓而懒倦地摊开臂膀,望着天花板,目光空洞迷离。
他们沉默对峙。醉生梦死的空气里,浮荡的是蓝色。冷冽沉默的蓝。
这个样子的何志斌,钟亭既熟悉,又陌生。这是她没有看过的他,却又是心中了解的他。也许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已经洞穿他,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抛掉生命里所有有重量的东西,与其说是他的选择,不如说是本能。
钟亭转身走了。
床上,女孩子伸头看了眼那道离去的背影,又垂眸看看床上的男人。过了会儿,她大着胆子伸手,轻抚他的鬓角,又低头去亲他的嘴。何志斌一动不动,两三秒后,他将她扫开,从床上起来。
走廊尽头亮着夜灯,大理石瓷砖反折出刺眼光芒。女人在等电梯,何志斌走过去。
平视着梯门,他在她旁边站了几秒,看看她,酒后声音沙哑,“车钥匙拿了吗,要不要送?”
光洁的梯门印着他们靠近的扭曲身影。
“拿了。”
钟亭没有看他,语气淡淡,“放在这边的几件衣服你看着处理。”
沉寂中,电梯按钮旁的红色数字无声变动,如同最后的倒计时。
何志斌不再出声。
他脑中昏沉,但他没有醉,相反地,异常清醒。一直到电梯到达,都没再开口。
短暂的空白后,“叮”一声,电梯到了。
钟亭步入轿厢,在电梯即将运行时,她正视着前方的他,忽然冷冷笑了下,“别后悔。”
下一秒,机器运转发出细微声响,金属梯门向中间合拢,缓慢遮住男人空无一物的双眼。
钟亭在深夜中回到自己家。方真云的东西还在,人没了踪影。
这夜,靠在沙发上,她望着落地灯的光,彻夜未眠。
第二天中午钟沁打她电话,约她去附近的咖啡馆。钟亭全无心思,钟沁在电话里说,“钟亭,你必须来。”
自己的妹妹很少用这种语气。“必须”这个词的背后似有千言万语,她不得不去。
下午,钟亭一进店就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外套搭在椅子背上,钟沁身上是一件修身的蓝色半高领羊绒衫,她坐在阳光充沛的窗边位置,头发在后脑勺绑成一小弯低马尾。
看见钟亭进来,钟沁没有举手,也没有示意,只是用眼睛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这道目光中所携带的陌生审视令钟亭在坐下前感到瞬间迷惑。
她脱下大衣,在褐色沙发上落座。
“我帮你点了一杯蓝山。”
钟亭点头。
“昨晚睡得不好?看起来面色不好。”
服务员端来咖啡,钟亭随意搅拌两下,抿一口,笑了下,“还不错。”
“是什么还不错?是睡得不错,还是咖啡不错?”
放下杯子,钟亭收敛起唇边的淡淡笑意,看着她,“到底怎么了,说话带着刺。说吧。”
钟沁盯着她看了很久,用手指拨弄果汁里的吸管,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问我怎么了,是我想问问你,你怎么了。”
“今天一早爸妈把我叫回去,跟我聊了两个多小时。”她抬起眼,看向自己的胞姐,“他们两个一夜没睡,要我给你带句话。他们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爱你,支持你。”
钟亭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怔住的脸被阳光照得苍白。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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