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在即，这将是练习生们初次自由组队进行比赛。
到处都是暗潮汹涌，有人庆幸早已同好友商量好不会落单，有人享受着万众簇拥的讨好，有人焦虑着怨恨自己有眼无珠没能早点和高排位的少年搞好关系。但这一切都与银河无关。
那些暗流半点没湿他的鞋。
他同往常一样静悄悄地躲在队伍里面，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就乖乖坐着等候。尽管他如今是前二十名之一，坐在了第三排，还算引人瞩目的位置，但身处状况之外的沉默依旧使他的存在感格外稀薄。
不同的是，近来节目组的摄像机突然开始宠爱他，自从他上回在小房间里和银爸爸打电话之后，这些镜头就像是一群蝌蚪找到了妈妈，银河走哪儿跟哪儿。
它们似乎察觉到了这个少年来头不一般。
银河被搞得很不自在，但又不想在一堆铁机器面前低头认怂，只好梗着脖子盯着远处舞台正中央上的小人儿瞧，抿着唇假装专注，努力忽略掉自己如芒在背的感觉。
舞台上的董林知作为主持人，正在讲着分组的规则。其实大部分内容都已经提早流传开了，银河听了几句觉得废话就开始断断续续的走神。
“……本次分组将是由所有练习生自行决定，在我手上，拿到的是第一轮观众投票结果，分组顺序将根据这份名单，顺位高的练习生优先选择队友并同时由他来担任队长，从第一名开始，依次进行。”董林知说，“同时需要告诉每位练习生的是，每个人都有一次拒绝的权利，只有一次机会，请妥善利用你的名次和权利。”
“怎么分个组都跟玩宫斗似的？”银河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小声发牢骚，“凭什么只有排名高的人才有资格选队友？”
银河回了神。
“节目效果爆炸了吧？”有人接茬，声音透着隐隐的兴奋，“这招太阴了，居然还可以拒绝！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这么一来估计得打散不少‘联盟’了，不是有好几个名次挨得近的人想抱团嘛，这下肯定有人为了自己当队长拒绝比自己排名高的人……”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被银河听了去，他知道自己错过了重要内容，茫然地抬头四处张望。
然而大家还在忙着消化听起来暗藏玄机的规则，此时董林知毫无慈悲地继续道：“大家也知道，分组后还要进行选曲，总共分为十二个组，共有六首歌可以选择，也就是说拿到同一首歌的两组将会成为对手，赢的小组每人都将会获得一万票的奖励……”
沉寂的练习生中终于生出几丝唏嘘。
“……一万票？！”
“现在第一名的票数是多少来着有谁记得吗？”
“你敢拿子期比？一万票对他们前十来说就是个零头，但对咱们来说就是从六十一名淘汰到第六十名存活的区别！”
银河的目光从刚刚提到钟子期名字的练习生身上移开，重新注视着舞台上的董林知。
“……选曲顺序同样参考排名，组内平均排名最低的小组将会先进行选曲。”
对练习生而言，董林知的话无疑是对他们的三连击。此话既出，那些嗡嗡作响的低语瞬间突破了束缚，高涨起来，就连始终拿捏好情绪比着谁更淡然的高排位练习生们之间也萌生出了骚动。
钟子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余光瞥向身旁挺立坐正目不斜视的陆小辰。
但他只不过是在心里过了个念头，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只是他，整个A班，整个已经进入出道组的前十一名，所有已经商量好抱团取暖的练习生，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仿佛哪怕一个眼神触碰到空气后都会被击碎。
这恰恰是那些冰冷而寡言的黑色机器们最想要捕捉的画面。
机械轰隆，灯光刺眼，人声喧哗，就连董林知的嗓音此刻也显得聒噪。周遭一切都在阻止钟子期思考，他根本无法把脑海中那些隐约攒动的琐碎混乱的线索拼接起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颈椎绷得酸痛，却在这时被董林知唤了名字。
钟子期就这么又一次稀里糊涂地站上了舞台，他迈着步子往聚光灯汇集的地方走去，忽然想到自己似乎从进节目组之后就没错过任何一个露面的机会，尽管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不是出于自愿。他不禁在心里自嘲起来：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天生偶像。天生就是当动物园的猴子的命。
这位“猴子”在原地站定，不露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继而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嘴角扬起最佳弧度，下巴挑起最佳角度，看似成竹在胸，游刃有余。
他扬手一指，轻松地吐出一个名字：“A班的金乐咏。”
然而，事实上，那只不过是因为一片空白的脑中本能地最先蹦出了室友的名字。
“你不会是在期待他选你吧？”有个声音又一次飘进银河的耳朵，“很明显他选的都是跟他玩得好的熟人，你没机会的。”幸而那人不是在跟银河说话，他拍了拍其身旁人略显沮丧的肩，安慰道，“不如期待一下小辰，你们中午不还一起吃饭了吗？”
玩得好的熟人吗？那接下来……
“C班银河。”
银河笑了，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嘴角便脱离了控制。他暂时忘记了眼皮底下摄像机的存在，在暗淡拥挤的观众席安心地放飞表情。直到起身整理好制服上的纽扣与衣摆，这才敛起嘴角，迈着优越长腿款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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