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他从地毯上坐起身子，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书房墙壁上的金色大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钟。
德拉科扶着墙壁慢慢走出书房，长廊尽头的宴会厅里隐隐传来喧哗声，食死徒们的庆功晚会还没有结束。这是伏地魔复活以来第一次允许他们享受晚宴，马尔福的奢华和品味毋庸置疑，想必所有人都很尽兴，但并不包括庄园的主人们。
身体里的疼痛还没有完全褪去，衬衣和头发被冷汗浸透，粘腻地贴在皮肤上，一股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得他抽了一口冷气，德拉科掏出魔杖给自己施了一个烘干咒，努力活动四肢，希望现在的体力还能让他走到地下室去给自己找一副舒缓剂。
晚风推动乌云，阴沉的天幕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一缕惨白的月光从那缝隙里投下来，正照在窗外的一个小喷泉上。他停下稍作休息，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的阴影里传来。
“德拉科……”
他的身体一僵，魔杖立刻挥出一串隔音咒、防护咒和忽略咒，然后才回头应道：“父亲。正好，我有话想和你说。”
这里是马尔福庄园，父子俩见面却必须如此谨慎，儿子的反应让卢修斯心中酸痛，但当他走近看清那张虚弱的脸后，心痛顿时变成了惊怒：“你……他又对你用了钻心咒？为什么！”
“他要我在魔法部为他拿一些东西，我没能完成。”
“是什么？”
德拉科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轻柔得近乎耳语：“不是我做不到，是我不愿去做，我让斯克林杰把它们交到了应该拥有的人手上。”
卢修斯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德拉科，你不该告诉我这些，万一他对我用摄神取念——”
“父亲，你是一位强大的巫师，你会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德拉科淡淡地说着，目光平静而坚定，直到卢修斯的情绪收敛起来，用一只保养得十分漂亮的手掩住自己的脸：“德拉科，这太危险了……”
“难道我们现在的处境还不够危险吗？他把马尔福当成银行、当成奴隶、当成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他的疑心让他不可能信任任何人。若他胜了，我们会永远是黑魔王脚下卑微的奴仆，被他折辱，生死不由自主；若他败了，我们会是整个魔法界唾弃的罪人，马尔福的传承，可能会就此断绝——”德拉科把虚软的身体靠在窗沿上，握着魔杖的手指还在轻轻颤抖，“父亲，我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
卢修斯的脸色有些阴沉，然后叹息一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恨他，也知道再跟随他没有好结果。可是德拉科，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毕竟邓布利多——”
德拉科看到他眼里的疼惜和无奈，心中一暖，或许他的父亲任由黑魔王在这里作威作福，还是因为他——在他看来，杀害了邓布利多的德拉科，已经与凤凰社成了死仇，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了。
他犹豫了一下，说：“不，不是如你想的那样。父亲，虽然很多事情我还不能向你详细解释，但请你相信，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马尔福的骄傲，为了你和妈妈——”
卢修斯一惊：“你做了什么？你……你难道一直在背着黑魔王——”
德拉科微微一笑，抬起眼睛，浅灰色的瞳在月光下清澈如水：“是的，一直都是——比如那些被我重伤送进圣芒戈的混血巫师，他们本来会死在其他食死徒手上；比如没有凤凰社参与的魔法部之战，是我透露了消息，让他们提前撤离；比如已经交到了波特手里的，邓布利多的遗物——父亲，你告诉我，到底哪边是绝路，哪边尚存生机？”
他在逼迫他，用自己的生命、用马尔福的未来，逼迫他的父亲痛下决心。魔法部垮台以后，救世主马上会失去庇护所，食死徒会对他们展开铺天盖地的搜捕，救世主还能安全地活到黑魔王面前，但麻种出身的赫敏万一落入食死徒手里，绝对是凶多吉少。
德拉科攥紧了魔杖，启用大脑封闭术压制住翻涌的情绪。他需要更强的力量，更高的地位，他要让黑魔王更信任他、器重他，成为他的左右手……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她，才能去研究邓布利多留下的信息，帮着那该死的救世主，消灭伏地魔。
卢修斯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的儿子。他还记得他雪玉可爱的小包子脸，他软软糯糯叫爸爸的声音，他拉着他的衣角要玩具的样子，他在学校受了委屈写来抱怨求助的信……而一转眼，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拼命展开羽翼把他们护在身下，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走出了他犹豫了十五年的一步棋……
风变大了一些，乌云被推挤着飘向远方，露出了头顶一片干净的、深蓝色的天穹，德拉科迎着月光的眼眸空洞无神，让卢修斯心中的痛楚再次蔓延。
是的，他真的不应该再犹豫了。
划破指尖，将一滴血抹在右手的戒指上，卢修斯低声念起一段咒语，从手指上摘下了那枚银色的戒指。指甲盖大的绿宝石戒面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它的边缘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蛇，细长的身体环绕了整个戒面，正中央是马尔福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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