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让她走吧。暮涟踩上石阶，一步一步地走上去，走到他身前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为什么？”她咬了咬唇，问道。
他不语，转头看向院子里，然后一挥手，院子里的人通通都退了下去。
“为什么不看着我？”她又问。
他仍旧没有对上她的眼睛，他怕，一对上她的眼睛，自己再次控制不住，然后葬送了她一生。
“看着我啊，看着我！”她突然抓住他的衣襟，让他被迫看着自己，厉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看我的眼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泪水，到底还是沿着脸颊滑落。
藏在衣袖里的手，忍不住想要抹去她的泪水，却紧握成拳头藏得更深。
“你已经知道，我是魔鬼，靠吸人血而活的魔鬼！”
“不！这个不是原因！告诉我，会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她，甚至都不阻止她啊。
“我欠你的。”
“我不要这几个字！我要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只是替身，我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因为我像那个人。”
她爱眼前的这个男子，即便他是魔鬼，她还是愿意去爱他！只要他一句话，只要他说他爱她，并非因为她像某个人，那她可以做到义无反顾。
“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替身？”
他看着她的脸，眉眼冷然，目光越过她，落在了远处的红绫上。
该告诉她吗？告诉她，你不是替身，你就是她！她会相信吗？而相信了又如何？那纠缠几世的爱，到底还是要将他们生生分开。相信了，反而更痛苦，不是吗？所以，他真的不愿意她想起，想起他们曾那样爱过，刻骨铭心。
此刻，他宁肯愿意她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开始，那就让她过上新的生活。
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她猛地将他推到了墙上，拔出刀，抵着他的脖子，咬着唇说，“颜绯色，我想杀了你！”
爱到极致便是恨！此刻，她甚至恨不得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如果是这样，那你下手吧。我欠你的，来生再还。”
“我不要你来生还！”可是，手里的刀子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她恨着自己，踉跄地后退，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突然仰天大笑，“我哪配你来生来还！今日，我就当被狗咬了，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你！”
她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唯有离开吧！
脚下像踩着棉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的那长长的石阶，感觉那路如此漫长，等走完最后一个石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水，而脸也被汗水湿透了。
那个人，一定还站在门口吧，然而她不敢回头，怕他已经走开，怕自己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丢掉了。
槐树下拴了一匹马，正在低头吃草，全身雪白，那是她的马啊。
伸手解开马缰，她纵身跃上，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娘子……”
赫然转身，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出来，沿着石阶而下。
“娘子，你要走吗？”小东西满脸泪痕，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忙冲了出来。
“颜碧瞳。”暮涟放下马缰要，跑上去，想将小东西抱在怀里。谁知，一抹绯红似闪电一样掠过，将小东西截住，然后轻轻地落在了门口。
暮涟僵在原地，看着颜绯色将孩子抱了回去。
“爹爹，娘子要走了？”小东西哭道，却怎么也没有办法从自己爹爹怀里挣脱，只有无奈地伸出双手想要暮涟去抱他。
“嗯！娘子要走了。”他应了一声，看了暮涟一眼，不过是一秒，目光飞快地移开了。
“我不要娘子走……”
“颜碧瞳！”颜绯色声音猛地一沉，“娘子，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让她离开！”
“我不！”
“将娘子的坠子还给她！”冷厉的声音吓得小东西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自己爹爹好久，才将怀里的坠子拿出来。
“给暮小姐送过去。”他甚至没有让她来拿，也没有抱着孩子走下去，而是，叫下人将坠子送回了去。
接过送上来的坠子，他已经转身离开，而小东西却撇嘴望着她，不敢说话，只是泪水不停地从他碧绿色的眸子中滚落，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她的心头。
朱色的大门缓缓地合上，小东西忍不住再次哇哇大哭，开始挣扎起来，就在门合上的同时，她只听得他喊了一声“娘子”，真真切切，却又凄凉无比。
手用力地拽紧了坠子，她纵身上马，空气中传来鞭子凌厉的声音，啪啪地抽在马背上，朝西前行。
她不知道，四年前自己走过这条路，也是朝西，只为了成全。
而四年后，她再次踏上这条路，只是为了离开。
还有多少天，他掐指一算，应该只有五天了……可笑的永生，却只有五天。
是的，他愿意带着关于她的记忆死去，也不愿意将她给生生忘记。
两个人的爱情，她已经不记得了，所以，他更不能忘记。
白衣长发的女子靠在树枝上，看着手里的占星石，面露微笑，然而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情绪在涌动，像一面冻结了的冰面。
远处，有笃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来了吗？”
女子换了一个姿势，眯眼看着从这边而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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