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达光大怒,忽然出现在任萍面前,任萍没有开灯,吓了一大跳:“哥,你干嘛!”
“我干嘛,我还想问你干嘛,什么班能上的这么晚!”
“就,就上班呗,哥,我都是二十几的人了,你别管这么多行不行。”
林大红听到楼下动静,披了件外套下来。
阴阳怪气地道:“这么晚还上班,莫不是干些不得见光的事吧。”
“你住嘴。”任达光道。
林大红被怼了一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哥,你让开!”
任萍不想多说,趁这个间隙,一把推开任达光,进了屋反锁上了门。
任达光在门外叫道:“明天跟我去居委会一趟,不去也得去,你自己看着办!”
“不去!”任萍从屋里传来赌气的声音。
林大红又开始絮叨了:“托人找的工作还不去。这是要翻天吗。就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临时工工作已经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不去也得去!”任达光又重复了一遍。
任达光给找的临时工,不是任萍不愿意去。是任萍觉得,供销社那样的地方,人多嘴杂,自己去了肯定是遭人话柄,虽然自己做的事情敢作敢当,可是被人天天议论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再说了,临时工只能赚几个钱啊。任萍还是喜欢她现在的工作。任萍小时候,父母可是按着文艺路线给培养。只是后来到了乡下,没了那个条件,才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没了梦想的村姑。
可是这一次回城里,让她接触到了舞台之后,她感觉自己曾经的梦想似乎又回来了。她不愿意再像所有人期望的那样生活,她要改变这一切。
翌日,还未等任萍起床,任达光就进来将她硬生生给托了去。
“哥,你放开我。”
“萍子,你就听哥一句劝吧,给哥点面子。如果不喜欢,咱就再回来成不?”
任萍见任达光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答应。换了身碎花布短衫,就跟着出去了。
任达光带了好多礼物,一条子肉,两瓶白酒,几沓子的面条。
又偷偷塞了卞大娘一叠子钱。
卞大娘一看到任达光提的这些东西来,眼睛亮晶晶的。一瞅见任萍就笑呵呵地道:“哟,你瞧瞧这模样。这十几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任萍只得讪讪地点头。
任达光附和道:“可不是嘛,当年,在这屋子里跑来跑去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呢。如今啊,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任达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点伤感。
卞大娘道:“现在国家政策变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追究了,你们家也平反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卞大娘,您看?”任达光提醒道。
卞大娘一拍脑袋笑着道:“哎哟,你看看我,把正事给忘了。我跟你说,这工作,我可是看在过去我们两家的交情上,硬生生给你留的。”
任达光赔笑道:“早知道卞大娘对我们家最好了,这事情啊,确实麻烦您不少。”
“我就想着吧,一个女人家,离了婚也不容易,在城里又没户口的,我这个居委会的,能多照顾还是要多照顾。”
卞大娘说这话的时候,任萍偷偷翻了下白眼。自己想要别人贿赂还说的这么光冕堂皇。这还没来上班呢,舌根子就嚼上了。离婚,老娘离婚就不能自己赚口饭吃了吗。
任达光拉了拉任萍的袖子,示意任萍说两句。
任萍白着眼不肯出声。
任达光笑着道:“我们萍子啊,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倔你看。”
“好了,啥都别说了。这事情,就这么办了。来,在这本子上签个名,就算是成了,明天拿着这单子,去街道开个介绍信,就可以去供销社上班了。”
任萍正眼都没看一下那本子。
但是拗不过任达光,被她硬生生地拽着给签了字。
回去的路上,任达光一路批评教育任萍。
什么这么好的工作不珍惜你想干嘛啊;什么给我好好干啊;什么让家里省心点啊....任萍觉得自己耳朵要出茧子了。
接下来,又拉着她去了街道开介绍信,然后又去拜访了供销社主任。
“明儿就来上班吧。”主任道。
这才把那供销社临时工的工作给拿了下来。
“以后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上班。不准再出去胡混。”
“知道了,哥——”任萍心里不情愿,觉得自己在迪厅唱卡拉ok比这个赚钱多了,为什么哥哥不能理解。
80年代,人们思想刚刚解放,从前被禁止的娱乐偷偷摸摸地浮上了水面。比如,京州城地下就悄摸摸地开了几间迪厅。
任萍通过以前的小学同学外号叫房子的,找了这份在迪厅唱歌的工作,唱的都是从南方流传过来的流行音乐。
任萍从小唱歌就好,要不是被下乡耽误了学业,不说去国家歌剧院,当地文工团那是妥妥的,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迪厅的老板娘方姐很赏识任萍,唱一晚上给任萍五块钱的工资。
再加上客人们打赏的小费,任萍一个晚上多的时候能赚十几块。比在供销社一个月赚的还多。
任萍拗不过任达光,只得乖乖地来了供销社当临时工。
这是任萍最后一次到迪厅,她是来和方姐辞职的。
江湖人称方姐的这个女人,约摸三十多岁,穿着上个世纪大上海流行的旗袍款式,将头发烫成小卷儿,齐妥妥地贴在两鬓,化着浓重的眼妆和唇妆,说起话来眼皮微抬,还抽着小卷烟。
“方姐,对不住,我不能再来了。”
“任萍,你说什么呢,你不是要赚钱吗,哥们好不容易给你介绍到这里,这才唱多久,怎么说干又不干了。”
说话的是房子,语速很快。
房子是他的外号,他姓房,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这一片儿的人都叫他房子。也是个知青,但是在下乡时候被红卫兵打折了一条腿,回来之后一瘸一拐的,找不到工作,爹娘又去世,无依无靠,便成了当地的混混。
读书时候是个学音乐的,弹得一手好琴,潦倒街头的时候,是方姐路过救了他,将他放在身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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