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忽然打了个寒颤。
母亲身子一向强健，在闺中的时候还曾跟着外祖父和舅舅练过武艺，之前虽然经历过小产，可是到了生自己的时候便已经恢复得非常好了，听说当年母亲进了产房，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自己生出来了。
记忆中母亲也极少生病，后来怀孕也不曾害喜，虽然鲁国公府出事之后母亲忧愁伤心，却还顾及着腹中的胎儿，她好像还听郑嬷嬷说过，母亲胎位很正，应该很容易生产，可是最后怎么就因为难产血崩了？
她还记得，鲁国公府出事之初，罗隆表现得和母亲一样焦急，吕氏更是围前围后亲自服侍母亲，是不是就是因为吕氏在母亲的饮食之中动了手脚，所以才导致母亲蒙难的？
不行！要去提醒母亲一下才好！
她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大，把彩衣手中托盘打翻了，那只粉彩茶盅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电光火石之间，罗宁忽然生出急智，左脚一绊右脚，摔倒在地，被一片碎瓷片划伤了腿，鲜血登时流了出来，她也痛得一声大叫。
彩衣本来笑意盈盈跟罗宁说着话，万万没想到罗宁会突然站起来，更加想不到托盘会打翻，茶杯摔碎，紧跟着罗宁也摔倒了，她整个人都懵住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外面冯氏听到动静不对，忙跑了进来，便看到罗宁摔倒在地，不停呼痛，而彩衣却傻愣愣站着，眉头一皱，快步上前把罗宁扶了起来，一看她膝头的裙子已经被划破，鲜血淋淋漓漓的，更加着急了，呵斥道：“你是怎么服侍小姐的？还不把碎茶杯收拾了？还用我教你怎么做事吗？你这个样子还是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呢！”
“乳娘，”罗宁哭道，“我不要她了！撵了出去！撵了出去！我房里怎么能留这样的人？一等丫鬟？她也配？我身边的一等丫鬟若都是这样的，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冯氏一脸的尴尬，劝道：“小姐别生气了，这丫头虽然不算机灵，做事却十分沉稳……”
“怎么？”罗宁脾气上来，抬眸瞪着冯氏，“乳娘觉得我都没有权力决定一个丫鬟的去留了吗？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根本就不会让她进我的屋子！来人！”
冯氏见罗宁强硬起来，也不敢再说别的了，只是她在罗宁身边服侍了快十二年，向来能够替罗宁做主，这一次被扫了面子，心里也不大痛快。
罗宁仔细观察着冯氏的表情，见她面上肌肉抖动，显然是在忍耐，心中微微一叹，亏自己还教训表姐郑汐，其实自己房里也是一团乱啊！
“来人啊！”罗宁再次喊道，可是外面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罗宁气极了，“这还是我的屋子吗？怎么我连个人都叫不来？”
冯氏这才笑着说道：“外头的丫头都被我打发出去做别的事情了……”
奴大欺主，也不外如是！
罗宁只恨自己眼瞎，识人不明！她抓起枕头狠狠丢在地上，“好！很好！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绿韶馆成了冯妈妈你的绿韶馆了！”
冯氏吓了一跳，忙站起来，低着头，讪讪解释道：“小姐素日是个省事的，所以我觉得这屋子里留一个稳重的彩衣，已经够了……”她脸上一阵阵发烧，虽然这屋子里除了她和罗宁，就只有一个彩衣，可是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未这般丢脸过。
“阿宁，”郑夫人温暖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槐米打起帘子，郑夫人在槐豆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罗宁染血的裙子上，推开槐豆，疾步走了过去，挨着罗宁坐下，伸手就去掀她的裙子，“怎么流血了？怎么回事？”
罗宁扑倒在郑夫人怀里，呜呜咽咽把经过说了一遍，还不忘告冯氏的状：“想叫个人进来都没有，冯妈妈是这屋子里的管事妈妈不假，但她最要紧的事情不就是服侍好我么？我怎么觉得，她这是本末倒置了呢？”
“夫人，我……”冯氏急忙张口辩解，“我没有，小姐是我一手奶大的，我待小姐比亲生女儿还亲呢！”
“闭嘴！”郑夫人一边吩咐自己的丫鬟槐米去取擦伤药来给罗宁敷药，一边沉着脸说道，“谁给你的胆子在主子面前你你我我起来？”
冯氏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跪下了，罗宁素日不怎么讲究规矩，所以她在绿韶馆渐渐就以第一人自居了。
彩衣也乖觉起来，捧着碎瓷片也跪在了冯氏身边。
郑夫人接过槐米送过来的伤药，挽起罗宁的裤腿，见她膝头被碎瓷片划了一个小口子，此刻流血已经止住了，亲自挑了药膏给她抹上，又叫槐豆去给罗宁找替换的衣服。
忙完了这一切，已经是一盏茶之后，冯氏已经很多年不曾下跪过，只是跪了这么一小会儿膝盖已经生疼了。
郑夫人冷冷看着她，“在我面前你尚且如此张狂，背着我的时候还不知怎么欺辱我的阿宁！”
“我……奴婢不敢的！”冯氏急忙辩解。
“不敢？”郑夫人冷笑道，“不敢都已经如此，你再敢了还不知是怎样的呢！我如今只有阿宁一个骨血，断断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罗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有娘的感觉，真是好啊！所以，这一世绝对不能让母亲再被暗算了！
“母亲，”罗宁抱住郑夫人的手臂，轻轻蹭了蹭，“您也别生气了，我屋子里的事情一向都是冯妈妈管着，像是丫鬟的升降、去留什么的，甚至屋子里的摆设都是冯妈妈决定的，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是求情吗？这不明显嫌自己的罪名不够大吗？决定丫鬟去留那是主子的事，同样是奴婢，自己哪里有那样的权力？
冯氏的脸蹙成了一团。
“大胆！”郑夫人本来是个性情粗爽不拘小节的人，可是一旦触及到女儿，便立刻威严起来，“真是刁奴！横竖阿宁也长大了，不用再吃奶，你家里也有孙子要照顾，不如从今天就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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