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壁炉上的时钟发出柔和的报时铃声,已经九点了。我在他们家里已经待了一个多小时了。
“您这么忙,还占用您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这方面完全没问题。偶尔像这样聊聊过去的事还可以调节一下心情,挺好的。”
“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我从沙发上微微欠起身来。
“她最后出发去阿寒应该是在昭和二十七年(一九五二年)的一月十八号。在那之前,您见过她吗?”
“我觉得应该是在深冬季节,大概在正月中旬前后吧。她出院以后有一段时间像这样给我寄信,还经常到医院里来找我。不过后来就像把我忘了似的不再来了。既然她不来了,我就单纯地认为她的情况可能还不错。可是快到年底的时候,她又忽然出现了。”
“她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呢?”
“她让我帮她写张诊断书,说是经诊断身体状况不佳,最好还是把胎儿堕掉。”
“是要堕胎呀?”
“那个时候做人流手术还不像现在这么简单。如果要做手术,就必须有医生的诊断书才行,证明其本人无法承受妊娠所带来的重负。”
“那是她自己怀孕了吗?”
“我也问过她,不过她说是她哥哥的女朋友要用。”
“那她是特意为她哥哥的女朋友来求您帮忙的?”
“她说希望我写的诊断书上的名字,我记得应该不是阿纯的。”
“她自己如果用那张诊断书也可以去堕胎吧?”
“当然。如果想做的话,应该可以吧。”
“那您给她写了吗?”
“当然没写。就算是阿纯来求我,我也不能给自己没见过面的人写诊断呀。”
“那她……”
“她呀,一副挺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回去了。”
纯子到底为什么会跑去求千田先生做这种事呢?我仿佛又发现了纯子另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
“如果她说谎,实际上是她自己怀了孕的话,那么她在雪中死去的时候就是怀有身孕的喽。”
“是啊,应该是吧。不过阿纯是否真的怀孕了,这件事还很难说。”
“那后来呢?”
“后来她又有一段时间没打照面。过了年以后,到一月中旬的时候,她又突然跑来了。”
“这次她又是为了什么事?”
“她说想跟我借钱。”
“借多少?”
“具体数额我忘了,应该是两三千日元吧。”
“在当时两三千日元可是相当大的金额哦。”
“我说如果只是一千日元的话那不成问题,就当是送给她好了。阿纯一听非常高兴,并保证说以后一定还给我。为了表示谢意,就把这张画放在这儿,拿着钱走了。”
“这就是那张画吗?”
我重新审视了一下靠放在沙发边儿上的那幅画有白色花朵的画。当筹不到钱的时候,纯子是不是曾打算用这张画卖些钱呢?
“她没告诉您她要这些钱干什么用吗?”
“我没问她。如果问了,她也许会告诉我。但我觉得就算问明白了也没什么意义。”
千田先生似乎还因为得到了这张画而相当满足。
“那是您最后一次见到她吗?”
“不是。第二天她又跑来了。她在我这儿大概聊了有半个小时的样子,告诉我说她要外出旅行一段日子。”
“她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具体内容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大概就是些关于人的生死啦以及爱情方面的话题吧。好像我当时对此类话题还是蛮感兴趣的。”
“然后呢?”
“然后她说她要到钏路去,大概半个月以后才回来。”
“这次是您最后一次见到她吧?”
“是啊,没错。”
千田先生的夫人端着红茶再一次走进客厅。已经九点十分了。我打定主意准备告辞。于是再一次问千田先生道:
“这样问好像急于下结论似的,不过我想知道,您现在是如何看她的呢?”
千田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考虑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回答。
“我和阿纯之间的关系不是那种互爱或者互恨的关系,要说起来应该属于可以相互信任的朋友式的关系吧。当然阿纯身边也有各种各样和她有肉体关系的男人,其中有几个我也知道。但是我觉得,像我这样和她保持一定距离、相互关怀、理解的交往模式,反而可以使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使我对她的真实情况更了解。我不是不愿服输才这么说。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她给您寄过这些信就足以说明您是对的。”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寄来这些信,不过我总觉得阿纯是那种无论经历过多少次恋爱都不会真正属于任何人的孤独行者。”
明确下了这个结论之后,千田先生再次以充满怀念的目光凝视着时任纯子留下来的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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