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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处见才(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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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处见才

——谈写唱词

本色当行

有人以为本色就是当行。陈师道《后山诗话》:“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他所说的本色实相当于多数人所说的当行。一般认为本色和当行还是略有区别的。本色指少用辞藻,不事雕饰,朴素天然,明白如话。当行是说写唱词像个唱词,写京剧唱词是京剧唱词,不但好懂,而且好唱,好听。

板腔体的剧本都是浅显的。没有不好理解,难于捉摸的词。像“摇漾春如线”这样的句子在京剧、梆子的剧本里是找不出来的。板腔体剧种打本子的人没有多少文化,他们肚子里也没有那么多辞藻。杂剧传奇的唱腔抒情成分很大,京剧剧本抒情性的唱词只能有那么一点点。京剧剧本也偶用一点比兴,但大多数唱词都是“直陈其事”的赋体。杂剧、传奇,特别是传奇的唱词,有很多是写景的;京剧写景极少。向京剧唱词要求“情景交融”,实在是强人所难。因为曲牌体和板腔体体制不同。“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是千古绝唱。这只能是杂剧的唱词。这是一支完整的曲子,首尾俱足,改编成京剧,就成了“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翔。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总是离人泪千行”,变成了一大段唱词的“帽儿”,下面接了叙事性的唱:“成就迟分别早叫人惆怅,系不住骏马儿空有这柳丝长。七香车与我把马儿赶上,那疏林也与我挂住了斜阳,好让我与张郎把知心话讲,远望那十里亭痛断人肠!”杂剧的这支“正宫端正好”在京剧里实际上是“腌渍”了。但是这有什么办法?京剧就是这样!王昆仑同志曾和我有一次谈及京剧唱词,说:“‘一事无成两鬓斑,叹光阴一去不复还。日月轮流催晓箭,青山绿水常在面前’,到此为止,下面就得接上‘恨平王无道纲常乱’,大白话了!”是这样。我在《沙家浜》阿庆嫂的大段二黄中,写了第一句“风声紧雨意浓天低云暗”,下面就赶紧接了一句地道的京剧“水词”:“不由人一阵阵坐立不安。”

京剧唱词只能在叙事中抒情,在赋体中有一点比兴,《四郎探母》“胡地衣冠懒穿戴,每日里花开儿的心不开”,我以为这是了不得的好唱词。新编的戏里,梁清濂的《雷峰夕照》里的“去年的竹林长新笋,没娘的孩子渐成人”,也是难得的。

京剧是不擅长用比喻的,大都很笨拙。《探母》和《文昭关》的“我好比”尚可容忍,《逍遥津》的一大串“欺寡人好一似”实在是堆砌无味。京韵大鼓《大西厢》“见张生摇头晃脑,嘚不嘚不,逛里逛荡,好像一碗汤,——他一个人念文章”,说一个人好像一碗汤,实在是奇绝。但在京剧里,这样的比喻用不上,——除非是喜剧。比喻一要尖新,二要现成。尖新不难,现成也不难。尖新而现成,难!

板腔体是一种“体”,是一种剧本的体制,不只是说的是剧本的语言形式,这是一个更深刻的概念。首先这直接关系到结构,——章法。正如写诗,五古有五古的章法,七绝有七绝的章法,差别不只在每一句字数的多少。但这里只想论及语言。板腔体的语言,表面上看只是句子整齐,每句有一定字数,二二三,三三四。更重要的是它的节奏。我在张家口曾经遇到一个说话押韵的人。我去看他,冬天,他把每天三顿饭改成了一天吃两顿,我问他:“改了?”他说:

三顿饭一顿吃两碗,

两顿饭一顿吃三碗,

算来算去一般儿多,

就是少抓一遍儿锅。

我研究了一下他的语言,除了押韵,还富于节奏感。“算来算去一般儿多”,如果改成“算起来一般多”,就失去了节奏,同时也就失去了情趣——失去了幽默感。语言的节奏决定于情绪的节奏。语言的节奏是外部的,情绪的节奏是内部的。二者同时生长,而又互相推动。情绪节奏和语言节奏应该一致,要做到表里如一,契合无间。这样写唱词才能挥洒自如,流利快畅。如果情绪缺乏节奏,或情绪的节奏和板腔体不吻合,写出来的唱词表面上合乎格律,读起来就会觉得生硬艰涩。我曾向青年剧作者建议用韵文思维,主要说的是用有节奏的语言思维。或者可以更进一步说:首先要使要表达的情绪有节奏。

板腔体的唱词是不好写的,因为它的限制性很大。听说有的同志以为板腔体已经走到了尽头,不能表达较新的思想,应该有一种新的戏曲体制来代替它,这种新的体制是自由诗体。这是有一定道理的。打破板腔体的字句定式,早已有人尝试过。田汉同志在《白蛇传》里写了这样的唱词:

你忍心将我伤,

端阳佳节劝雄黄;

你忍心将我诳,

才对双星盟誓愿,

又随法海入禅堂……

这显然已经不是“二二三”。我在剧本《裘盛戎》里写了这样的唱词:

昨日的故人已不在,

昨日的花还在开。

第二句虽也是七字句,但不能读成“昨日——的花——还在开”,节奏已经变了。我也希望京剧在体制上能有所突破。曾经设想,可以回过来吸取一点曲牌体的格律,也可以吸取一点新诗的格律,创造一点新的格律。“五四”时期就有人提出从曲牌体到板腔体,从文学角度来说,实是一种倒退,这是有一定道理的。曲牌体看来似乎格律森严,但比板腔体实际上有更多的自由。它可字句参差,又可以押仄声韵,不像板腔体捆得那样死。像古体诗一样,连用几个仄声韵尾的句子,然后用一句平声韵尾扳过来,我觉得这是可行的。新诗常用的间行为韵,ABAB,也可以尝试。这种格式本来就有。苏东坡就写过一首这样的诗。我在《擂鼓战金山》里试写过一段。但我以为戏曲唱词总要有格律,押韵。完全是自由诗一样的唱词会是什么样子,一时还想象不出。而且目前似乎还只能在板腔体的基础上吸收新的格律。田汉同志的“你忍心将我伤……”一段破格的唱词,最后还要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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