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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的本质——在解鞋带和刷牙的时候之四(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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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谈话行将进入一个比较枯燥困难的阶段,我们怕不能摆脱习惯的演讲方式。我们尽量想避开让我们踏脚,也放我们疲惫的抽象名词,但事实上不易办到。先歇一歇力,在一块不大平滑的石头上坐一坐,给短篇小说来讲一个定义:不用麻烦拣选,反正我们掉一掉身子马上就来。中学教科书上写着,短篇小说是:用最经济的文学手腕,只写事实中最精彩的一段或一面。

我们且暂时义务地为这两句话作一注释。或者六经注我,靠它的帮忙说话。

我们不得已而用比喻,扣槃扪烛,求其大概。吴尔芙夫人以在火车中与白朗宁太太同了一段路的几位先生的不同感情冲动譬像几种不同的写小说法,我们现在单摘取同车一事来说明小说与其人物的关系。设想一位作者,我们称他为X先生,在某处与白朗宁太太一齐上了车,火车是小说,车门一关,汽笛拉动,车开了,小说起了头。X先生有墨水两瓶,钢笔尖二盒,一箱子纸,四磅烟草,白朗宁太太开始现身说法,开始表演。我们设想火车轨道经行之地是白朗宁太太的生活,这一列车随处可停,可左可右,可进可退,给X先生以诸方便,他可以得到他所需要的白朗宁太太生活中任何场景节目。白朗宁太太生来有个责任,即被写在小说里,她不厌烦,不掩饰省略,妥妥实实回答X先生一切问话。好了,除去吃饭睡觉等不可不要的动作之外,白朗宁太太一生尽在此中,X先生也颇累了,他们点点头,下车,分别。小说完成!

先生,你觉得这是可能的吗?

有人说历史这个东西就是历史而已,既不是科学,也算不得是艺术。我们埋葬了一部分小说,也很可以在它们的墓碑上刻这样两句话。而且历史究竟还是历史,若干小说常不是科学,不是艺术,也不成其为小说。

长篇小说的本质,也是它的守护神,是因果。但我们很少看到一本长篇小说从千百种可能之中挑选出一个,一个一个连编起来,这其间有什么是必然,有决定性的。人的一生是散漫的,不很连贯,充满偶然,千头万绪,兔起鹘落,从来没有一个人每一秒钟相当于小说的一段,一句,一字,一标点,或一空格,而长篇小说首先得悍然不顾这个情形。结构,这是一个长篇最紧要的部分,而且简直是小说的全部,但那根本是个不合理的东西。我们知道一个小说不是天成的,是编排连缀出来的。我所怀疑的是一个作者的精神是否能够照顾得过来,特别是他的记忆力是不是能够写到第十五章时还清清楚楚对他在第三章中所说的话的分量和速度有个印象?整本小说是否一气呵成天衣无缝,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不能倒置、翻覆,简直是哪样便是哪样,毫无商量余地了?

从来也没有一个音乐家想写一个连续演奏十小时以上的乐章吧(读《战争与和平》一遍需要多少时候?),而我们的小说家,想做不可能的事。看他们把一厚册一厚册的原稿销毁,一次一次地重写,我们寒心那是多苦的事。有几个人,他们是一种英雄式的人,自从人中走出,与大家不同,他们不是为生活而写,简直活着就为的是写他的小说,他全部时间入于海,海是小说,居然做到离理想不远了。第一个忘不了的是狠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像是一咬牙就没有松开过。可是我们承认他的小说是一种很伟大的东西,却不一定是亲切的东西。什么样的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合适读者?

应是科学家。

我宁愿通过工具的艰难,放下又拿起,翻到后面又倒回前头,随便挑一节,抄两句,不求甚解,自以为是,什么时候,悠然见南山,飞鸟相与远,以我之所有向他所描画的对照对照那么读一遍《尤利西斯》去。

小说与人生之间不能描画一个等号。

于是有中篇小说。

如果读长篇小说的时间是阴冷的冬夜,那么中篇小说是宜于在秋天下午。一本中篇正好陪我们过五六点钟,连阅读带整个人受影响作用,引起潜移默化所需的时间。一个长篇的作者自己在他的小说中生活过一遭,他命使读者的便是绝对的入乎其内。一个长篇常常长到跟人生一样长(这跟我们前面一段有些话并不相冲突),可以说是另外一个(不是一段,一面),我们必须放开我们自己的恩怨旅行。作者作向导,山山水水他都熟习,而假定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有也必须死心塌地地作个素人。我们应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应当醉于书中的馅,字里的香,我们说:哦,这是玫瑰,多美,这是山,好大呀!好像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一座山,不知道玫瑰是什么东西。可是一般人不是那么容易就死于生活,活于书本,不会一直入。有比较体贴,近人情,会说话的可爱的人就为了我们而写另外一种性质的书,叫做中篇小说。(Once upon a time)他自自然然地谈起来了。他跟我们扺掌促膝,不高不可攀,耳提指图,他说得流利,委婉,不疾不徐,轻重得当,不口吃,不上气不接下气,他用志不纷,胸有成竹。他才说了十多分钟,我们已经觉得:他说得真好。我们入神了,颔首了,暖然似春,凄然似秋了,毫不反抗地给出他向我们要的感动。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他知道他是在说一个故事。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分即全,一切一切,他不弄得过分麻烦沉重。有时他插一点闲话,聊点儿别的;他更带着一堆画片,一张一张拍得光线强弱,距离远近都对了的照相,他一边说故事,一边指点我们看。这些纪念品不一定是绘摄的大场面,有时也许一片阳光,一堆倒影,破风上一角残蚀的浮雕,唱歌的树,嘴上生花的人……我们也明知他提起这话目的何在,但他对于那些小玩意儿确具真情,有眼光,而且趣味与我们相投,但听他说说这些即颇过瘾了。我们最中意的是他要我们跟他合作。也空出许多地方,留出足够的时间,让读者自己说。他不一个劲儿讲演,他也听。来一杯咖啡吗,我们的中篇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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