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簌簌从林间落下,絮絮花屑沾染在他的发间,让他整个人更加显清俊出尘。
眼前的好风景让江非倚一时间看得有些魔怔了,愣了半晌,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显然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只见魏琅把那个已经空掉的酒坛子一扔,又弯了弯腰,从井里又提起另一坛酒来。
末了,魏琅又把那坛酒递给她。
江非倚摆摆手,直截了当地拒绝:“这酒好辣,我不喝。”
他却缓缓笑开,还是硬生生地将那酒坛子塞到她怀里,语气轻缓:“你耐着性子,好好尝尝。”
她疑惑地挑了挑眉,却见魏琅的语气分外认真,便也将信将疑地抬了手,将那酒坛子慢慢接了过来。
忍着质疑,她打开酒坛子,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江非倚轻轻探了探舌头,舌尖往上一点,舔了舔酒面。
“好辣。”
她呛道,轻轻地咳了两声。
“你骗我?”
江非倚皱起眉,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
对方却笑了:“你一点一点,慢慢喝,细细地品它。”
又是再一次尝试,江非倚还是忍不住缩回了舌头,舌尖是一片轻微的烧灼感。她回过头,见魏琅还在看着她,便咬着牙又低下了头,轻轻抿了一口酒。
辣。
涩。
这酒是极苦的,甚至令她下一秒恨不得直接将那酒吐出来。最终,江非倚却还是逼迫着自己硬生生地将那口酒咽了下去。
令人惊奇的是,那酒滑落到喉咙中时,却骤然变得香甜异常,她震惊地抬了眼,却见魏琅也正含着笑,望着她。
“甜否?”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抬眼望着她,
“甜。”诚然,虽说心里惊奇,但她还是只得连连点头。
转眼间,她又诧异起来,禁不住出声:“这酒初尝时又辛又涩,回味起来,怎得还如此甜?”
“这酒,名叫苦尽甘来。”
她这么一问,魏琅便也缓缓答道:“这是西巫朝贡时献上来的好酒,也是惠太妃最喜欢的酒。”
提到“惠太妃”时,他的眸光似是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苦尽甘来?”江非倚垂下眸思量了一小会儿,倒也觉得这个名字分外应景,不由啧啧赞叹,“这酒倒有个好名字。”
好名配好酒。
先苦后甜,便也苦尽甘来。
有风轻轻拂过,吹得她竟有些熏熏醉意,迷蒙之中,突然有人伸了手,将她打横抱起。
她哼了一声,没有反抗。
下一秒,自己已被放到一块表面平滑的大石头上,江非倚惊奇地抬了抬眸,发现这石头竟十分温润,一些也不冰凉。而那块石头的大小也合适到恰恰可以平躺下一个人。
“这是惠太妃生前最爱的地方。”
魏琅也跟了过来,随意地倚在这块石头旁边,似是漫不经心地道。
“生前?”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重点,不由得惊异地扬了扬声,“惠太妃她不是……”
“惠太妃已薨了。”不等她说完,魏琅突然接冷冷打断她,直直道,“在大魏,所有人都知道,惠太妃已薨了。”
江非倚一怔,旋即微微蹙了眉,细细打量着他面上的表情。终于,他原本淡然的笑容似是轻轻破碎了些许,提着那酒坛子,目光飘远了些。
“她薨了。”
“朕对外宣称,她因先帝过世而过度感伤,随先帝一同去了。”
“为何?”她听得心底一惊,抬了头,愣愣地看着他。
为何要对外宣称惠太妃已经薨了,实际上却将她关在密林之中?
江非倚挑了眉,眸光闪烁了阵儿,却见魏琅也直直迎着她的目光,望了过来。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朕不知道,将她关在那里,是好,还是不好。”
“她是朕的生母,即便朕知道她曾犯下滔天大罪,也不忍心将她赶尽杀绝。”
“自从朕登了基,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将那密林设为禁地,将惠太妃——朕的生母,生生世世囚禁在了那里。”
魏琅缓缓吐出一口酒气,语气中也隐隐带了些痛楚,却还是缓缓地开口,听得江非倚有些胆战心惊。
他又开了一坛酒,慢吞吞地咽了一口,看着江非倚眼底里升起的层层迷蒙,不由得轻笑出了声:“怎得,卿卿这就醉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懊恼地摆了摆头,须臾,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为何,要将惠太妃囚禁起来?”
“惠太妃,她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明知不该问,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见着魏琅的面上没有一丝的忌讳与愠怒,江非倚这才放下心来。
“她……”
那阵酒气到了嘴边顿时变成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须臾,男子出了声,语气淡然。
“惠太妃,刺杀先帝,谋害先帝皇嗣。”
这句话,重重地砸落在江非倚的心里,让她浑身一震。
片刻之后,她错愕地望向魏琅,却见他似是在讲述一个毫不关己的故事一般,眸光清浅淡然。
刺杀先帝,谋害先帝皇嗣……
这不是她经常干的事么?
江非倚又拧起眉头,恰恰迎上魏琅的视线,对方又倏尔笑开:“你与她不一样。”
他似是一下子便看出来她心中所想:“她是一个狠毒的女人,而卿卿,只有狠,而没有毒。”
“若非被伤太甚,谁又愿意以狠毒之名闻于世呢?”
她突然冷不丁地甩下一句话,让魏琅微微有些发愣,旋即,他又缓缓叹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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