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莫名其妙的转身，嘴里兀自念叨：“什么乱七八糟，哪里有什么……”孩童的喉咙猛然间似被无形中一只大手掐住，想叫却叫不出来，他死死盯着那只披头散发的——‘鬼’。
“鬼...鬼...鬼啊！！”大虎胆子再大，毕竟只是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在短暂的失神过后，手脚并用，疯了般朝岸边游去，可他才刚把腿绷直，一只粗糙大手已是抓住了他的脚踝，让他无法动弹。
大虎吓的满脸泪水，哀求道：“不要抓我，我再也不偷爸爸妈妈的钱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抓我当替身...呜呜！”
这时，那只水鬼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他低声说了两个字——“救我...”
“会说话？那应该不是鬼啊？”大虎怔了怔。
河西村，是这座村庄的名字。
事实上，在河西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叫‘河西村’的村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人们为了区别每个村，在‘河西村’里加上了数字，比如……河西一村，河西二村。
许多村民都围在门口轻声交谈，话题围绕着澜沧江中的伤者。
吱嘎一声，门开了。
中年男子望着一众村民，皱了皱眉头，“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干活么？”
“罗先生，他……死了吗？”村民问。
罗尔，今年三十四岁，是河西村唯一的医生，精通医道，为人刚正不阿，在十里八乡极受人尊敬，就是上了年纪的老村民，见了他也会尊称一声‘先生’。
罗尔摇摇头，“还好，抢救回来了。”
“罗先生，他会不会是河东那边的黑帮成员啊？”村民忧心忡忡。
“为什么这么说？”罗尔微微一愣。
村民低声道：“罗先生，您就别瞒我了，刚才我扛这小子上来的时候，检查了他的伤口，是枪伤，而且不止一处。不是黑帮，身上又怎么会有枪伤？”
罗尔笑道：“行啊波才，观察力够强，还懂得分析了，你这个保安队长真是越来越称职了。”
被唤作波才的男人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那是，那是，我每天都抽空看书来着……咳，不说这个，罗先生，我有个提议，要不咱把他送走吧，这家伙来历不明，留在村里我总感觉不太好。”
“是啊是啊，他肯定是河东黑帮的，黑帮没有一个好人。”
“送走他吧，万一他的仇家知道他没死过来寻仇就糟了。”
不少村民随声附和。
罗尔摆了摆手道：“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但他受伤很重，这个时候把他送走跟杀了他没什么两样。我学医时师父曾说过，在医生眼里，只有患者，没有善恶。他现在来历不明，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退一万步说，他就算真是河东的黑帮成员，我也得等把他治好，再送他离开，我主意已定，大家不要再说了。”
众村民面面相觑，虽然心里仍是不情愿收留这个陌生人，可罗先生都把话放出来了，他们还能怎样？听着呗。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别打扰罗先生给人治病。”波才挥手，赶走了围观村民。
……
床榻上，鲜血淋漓。
男子体内的弹片已被取出，但由于浸泡在江水中太久，伤口已经腐烂化脓，伴随着高烧。
罗尔望向不断喊出‘宝儿’名字的男子，平静的将针头扎入其手臂。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三个月过去。
河西村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安逸。
波才碾熄烟头，望向田地里那个勤劳播种的男人，啧了声，对身边的罗尔说道：“这家伙真他娘的勤快，‘大黑牛’这绰号没叫错，好家伙，一个人能顶五六个人的活，在他面前我他娘的真有点自惭形秽。”
罗尔拍了波才一下，“别乱动。”
后者赶忙正襟危坐，固定好伤腿让罗尔医治。
罗尔帮波才包好伤口，平静地望向被村民亲切唤作‘大黑牛’的男人，“他以前练过拳，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很多，不过可惜……”
波才漠然，他当然知道罗尔口中的‘可惜’是指什么，在罗先生的精心治疗下，男人的烧是退了，可记忆却完全丧失，他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因何受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虽失忆，智商却依旧保持着以前的水准，与人沟通不成问题，当然通常都是别人问一句，他回一句。
“喂，大黑牛。”波才吼了一嗓子。
被唤作大黑牛的男人怔了怔，转头看了过来。
波才招手，“今晚去我那喝酒啊？”
向来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大黑牛闻言，咧嘴一笑，“好。”
“这家伙，以前一定是个大酒鬼。”波才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罗尔将波才搀扶起来，开口道：“河东帮那些人不好惹，你要小心些，尽量不要跟他们起冲突，遇到事了让警察去处理。你这次只是伤到腿，下次不知道伤哪。”
波才往前瘸了几步，忿忿道：“他妈的，河东帮的那群王八蛋...把河东搞的乌烟瘴气也就算了，还想把手插进河西，不揍他们，还不得得寸进尺啊？我这点小伤没事的。”
罗尔幽幽的叹了口气，“河东帮想进河西做鸦片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头儿失踪，河西就是一团乱麻，人心不齐。要是再不推选出新的头儿，迟早要被河东帮得逞。”
波才忿忿，“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十里八乡所有村民都推举某人当头儿，可他就是不干，我反正是想不出，除了某人，还有谁，有资格和这个声望当这个头儿，带我们对抗河东帮！”
‘某人’用力捏了捏太阳穴，“你少啰嗦，我跟你们说多少次了，我只会医病救人，不会打架，我当不了这个头儿。”
“谁说当头儿的要去打架了？你只管治你的病，河东帮的人来了，自然有我们替你卖命！”波才眼神炽热。
罗尔摇头，“我当不了。”
“试试？”
“不用试我就知道不行！”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
“我只会治病。”
“……”
两人交谈着，沿着乡间小路渐行渐远，丝毫没有注意到远方有几双阴鸷的目光在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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