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晏自以为自己买够了几天份的绿豆，哪知最后分到自己的，只是一碗浅浅的清汤上飘着两片绿豆壳。
而他面前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小孩们个个端着一海碗，咕咚咕咚毫不珍惜地喝完，末了还抹抹嘴巴，跑去外婆那，奶声奶气地说着朱老师还要。
而他外婆散发着神圣的光环，摸了摸小家伙们的脑袋，变戏法似的又兜出一勺来。
敢情这一屋子，只他不是亲生的，果然母后不受宠，就在宫中没有地位，连绿豆汤都喝不着。
“大哥哥，”有小女孩吃完了自己那份没要新的，跑过来好奇地围着他转圈圈，“你是城里来的吗？”
崔安晏平时不怎么喜欢小孩儿，嫌吵，但这会儿这几个个个地位都比他要高些，只好挂着假笑：“是啊，从城里来的。”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城里不让你住了吗？”
“城里不好玩吗？”
“城里有绿豆汤喝吗？”
小孩子们突然一窝蜂似的涌了过来，声音尖得不行，一声高过一声，手举得老高，全往崔安晏身上蹭去，崔安晏被逼到了墙角，只恨自己不能遁地逃走。
“啪啪。”
两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小孩子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扭头看向后面，只见程星严肃地板着脸，道：“该洗手了。”
压水泵太重，小孩子们压不下去，得靠程星来，听见有水玩了，注意力一下子被移了走，吵吵闹闹地又去外头了。
崔安晏总算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程星的背影，又老老实实收拾了一桌子的碗，拿给外婆。
外婆接过碗：“嫌小孩子吵啊？”
“没，”崔安晏在外婆面前哪敢说实话，“就是还没熟。”
“小不正经，说话还一套套的，”外婆伸手敲敲他额头，“你小时候啊，可比这吵多了。”
“啊，老崔还说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
崔安晏以为提到了老崔，外婆又会嫌弃一番，却不想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顿了一会才接了句：“你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娃。”
“外婆，你不嫌弃老崔啦？”
“嘁，”外婆不屑地哼了声，却又补了句，“但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没话说。”
崔安晏这时候才觉出有些怅然来，想来他哪怕是去国外留学，爸妈也是隔一段时间就来看他一回，有时候干脆就住在他那儿度假，平时也常通电话，这么彻底地隔离还是头一次，这会儿夜深了，也开始有点想家的情绪爬上来了。
他像小时候那样，坐在椅子上抱着外婆的腿，外婆就由着他抱着，自顾自地洗碗。
“晏晏哟，自己还是个小孩儿，还要嫌弃外面那群。”
“我没嫌，我不是小孩儿了。”
“小孩儿就是闹一点，相处起来不吃力，”外婆把他捞上来，摸了摸他的脸，“到了社会上，人都对你笑眯眯了，才懂笑里藏刀什么滋味，所以现在好好珍惜这样的时光吧。”
崔安晏吸吸鼻子，点点头。
他自是有父母发小罩着，从没体会过半分世间疾苦，光是觉得生活无聊就是最大的烦恼了，老崔才会气得把他丢这儿来。
生活到底是需要些磨练的，他比较幸运，能从新手村开始慢慢打怪升级，就不该抱怨什么有的没的了。
他走出门去，看见程星带着小孩子们一块儿玩，左右胳膊上各挂了两个人，一圈圈地转，大家都笑得开心。
他靠着墙，竟也能品出半分温馨来了。
“大哥哥。”
衣角被拉了拉，崔安晏身边不知何时又来了刚才那个女孩儿，他愣了愣，蹲下了身：“怎么啦？”
“你能和我说说，城里是个什么样子的么？”
村里的小孩自然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无限的向往，崔安晏想了想，耐心地答道：“城里啊，有很多高楼大厦，晚上的时候会亮很多霓虹灯，和白天一样，大家都喜欢手里捏个手机，没了手机就不能活。”
“哦——”小女孩拖着长音，“我以后也要去城里。”
“我也要去城里！”
“我也要！”
“大哥哥是城里人，好厉害！”
平白无故被夸了厉害，崔安晏脸都不知道往哪搁，腾得就红了，还是程星又一次给他解了围，说是时间不早了，送大家回家去。
说是送，其实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最近了就住在隔壁的隔壁，崔安晏没再嫌烦，跟着去了，一路上给两个话最多的小孩儿解答各种问题，尽他所能讲得详细一点儿，到了告别的时候，都能叫上名字了。
“拜拜，毛毛。”
“拜拜，晏晏哥，明天还来陪你玩儿。”
崔安晏哭笑不得地应着：“好，好。”
回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要和程星一块儿走回去，还是白天的石板路，这会儿崔安晏却怎么也晃不起来了，一板一眼地走着，彼此都没开口。
村里的小路上没装灯，大多靠着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照明，崔安晏好几次差点踩沟里去，全靠程星扶着他。
“星星哥真厉害。”
“没，”黑暗里他都看不清程星的脸，只听得见声音，“你比较厉害，这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那是因为你不常笑，不笑看着凶。”
又走了一会路，程星才回道：“我看起来，很凶吗？”
“也没有啦，就是有点儿严肃，再说了，毛毛他们还不是照样那么崇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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