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哥。”
“哎。”
“我们为啥要像做贼一样走出去啊？”
程星这才直起了身，看着身后偷笑的崔安晏，步子都乱了：“没，不，不用。”
崔安晏觉得心情在这一瞬就变得明朗起来，跑了两步跟上去：“我们去……”
“咔哒。”
身后房间的灯突然亮了，崔安晏吓得一把抓住了程星的胳膊，差一点叫出声来，好在程星反应快，把他嘴巴一捂，躲进了旁边的阴影里。
只见外婆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倒了杯水，又慢悠悠地走回了房间里去。
“咔哒。”
灯又灭了，眼睛一下子没适应过黑暗，一切都笼罩在阴影里，崔安晏只觉得心脏跳得疼，丝毫没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和程星离得有多近。
——程星意识到了。
他的手还捂在崔安晏嘴巴上，对方的呼吸温温热地扑在他手心，起了一层薄汗，那人的后背贴着他的前胸，崔安晏的骨架偏小，他能把他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
他都不敢用太大力，生怕一用力，那人就像幻影一样碎了。
该不该松开呢？
两人就这么贴着，在黑暗里不知道呆了多久，知道崔安晏先开了口：“星星哥，我们还走吗？”
程星这才反应过来，手一松，崔安晏就站到离他老远的地方去了。
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夜晚的小渔村安静得很，只有阵阵海浪拍打上岸的声音，程星带路，崔安晏就亦步亦趋地跟着，手偶尔碰到一起，就触电似的分开。
程星想，这太煎熬了。
崔安晏想，这是什么情况啊？
“啊！”
山路不好走，崔安晏不知道他们会往山里走，出门时还懒得换鞋，这会儿穿着那双有些偏大的拖鞋，不好走路，心里又在胡思乱想，脚下滑了一下。
好在程星反应得快，伸手把他一捞，人没跌着，不然就得像最开始他带小豆丁那样，脸上左一个小伤口，右一个小划痕了。
程星的手很烫，烫得崔安晏牵都牵不稳。
“我牵着你走吧。”
“唔，”崔安晏低低地应着，又怕自己说得太含糊，补了句，“好。”
然后他们就像小学生春游一样，手牵着手，往山上走去。
大概是照顾他的缘故，程星的步子放得很慢，走一步停一下，崔安晏看着身后村子里的灯光逐渐远了，傻里傻气地冒出一句。
“星星哥，你不会是要把我拿去卖掉吧？”
“什么？”程星的语气里带了点慌张，“怎么会，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卖掉你，我，马，马上就到了，马上，马上。”
崔安晏忍不住笑起来，程星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和他开玩笑，赌气一样扭过脸去，多亏月色没那么亮，他脸再红，崔安晏也看不见。
他没松开他的手，程星想。
他牵着他喜欢的人的手。
其实他想过很多遍，甚至程夏菱也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崔安晏。
他说不上来。
从前他以为，喜欢这种事情，一定会有足够多的理由，完备地武装一个人去面对。
但当这件事真的降临到他头上时，他才知道那不是的。
喜欢是一件很脆弱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含着，保护着，生怕做错一点儿小细节，让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受到一点儿伤害。
就像刚才，崔安晏滑了一下，他就恨不得把他抱起来，举得高高的，任谁也碰不到。
如果崔安晏同意的话。
刚才那一小段对话大概是打破了今晚的僵局，崔安晏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崔安晏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像夏夜的风，“外婆的事。”
“没，朱老师平时很照顾我，应该的。”
“哎，不知道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崔安晏叹了口气，顿了顿，才嘟嘟囔囔道，“爸爸妈妈来了，外婆也不见得会回去。”
“朱老师——为什么不肯去城市里啊。”
“我也不太清楚，说是不答应我爸妈的事，但我妈又说，不只是这个，”崔安晏想了想，“他说，外婆想给他留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回去的地方？是怕……”
“嗯，我爸妈没有结婚的，就是两个人一起过，然后养一个我，小时候还说再要一个妹妹的，结果我死活不答应，就没生。”
“没生？”程星有些迟疑地开口，“代孕吗？”
“不是啊，我妈生的我。”
“哎？”
“你没听说吗？”崔安晏神神秘秘地凑到程星耳边，“我妈说，咱们村的男人体质特殊，可以生的，我妈说这是个秘密，不能和外面人说，不然要被抓去解剖的。”说完又接了句：“说不定我也可以生。”
“你……”
“啊，没有没有没有！”崔安晏红着脸，捂住了程星的嘴巴，“我才不生！”
程星还处在“我们村的男人可以生娃”这个震惊得事实里，想到他很久以前见过一次关郁，长得和崔安晏还真的有点儿像。
他瞄了眼崔安晏平坦的小腹，想象着他听着孕肚的样子。
鼻腔里涌出了一阵热流。
“咦，什么东西滴下来了。”
“露，露水吧。”程星捂着鼻子，含糊地应着。
“不是，是暖和的！”
“夏天，温度高。”
“星星哥，星星哥你牵着我，我，我，我害怕……”
“没事，不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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