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晏晏，和妈妈说话啊！”
“晏晏，崔安晏，别合眼！”
“晏晏哥，晏晏哥，呜哇——”
“都让开，让开！晏晏，坚持住啊，没事的，爸爸在，爸爸在。”
崔安晏能听见很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喊着他的名字，可他的意识仿佛漂浮在云端，想要回应，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两只手都像断了似的，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指尖疼到发麻，呼吸起来都觉得难受。
奇怪，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他还记得丽姐从悬崖边滑了下去，一刹那便没了影，他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小西瓜冲着那方向跑了过去。
身体在那一刻便做出了反应，他下意识地冲了过去，临到悬崖的时候才发现这儿有个坑，积了不少水，滑得很。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生命要定格在二十二岁了。
“啪。”
一只手有力地扯住了他，阻止了他的继续下落。
他眯着眼抬头，心跳震得他脑子都不清楚了，迷糊了半天，才意识到程星抓住了他。
抓住了还拎着小西瓜的他。
“妈妈，妈，妈妈……”
小西瓜还在抽噎，崔安晏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小，小西瓜，听得见吗？先，不要哭，好不好？”
大概是这样的处境让人的求生意识强了起来，小西瓜沉默了一小会，随即抬起头，咬着嘴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我，和星星哥，会想办法的，你不要动，好不好？小西瓜，乖。”
小西瓜的眼里泪水掉个不停，但是她真的没有再动，悬崖下的浪头打上来，崔安晏甚至能感受到几滴冰凉的海水。
他抬起了头，看程星的脸憋得通红，胳膊上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撑住。
崔安晏抬头看着他，把害怕暴露得一览无余：“怎，怎么办，星星哥，我们要怎么办。”
“等着。”
那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程星此时此刻只敢拼尽全力抓着崔安晏，生怕他多出一口气，崔安晏就没活的机会了。
就像丽姐一样，永远地投身于这片海中了。
崔安晏也不再说话，他大概能懂程星的意思。
丽姐应该不是被小刘堵到悬崖上来的，她不傻，不会自寻死路，大概率是因为她当时真的准备离开了，于是在毛毛家的酒吧等毛毛爸爸来。
可毛毛爸爸还没到，先把小刘等来了，才陷入了这番境地。
可天知道他们约了什么时间，庙会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家都一个劲往村里面涌，码头上更是空无一人，小刘知道自己闯了祸，早就跑了，唯一能给人通风报信的，是刚学会走路，话都不会说的小豆丁。
万一程星抓不住呢？万一他抓不住小西瓜呢？
崔安晏的脑子乱得一塌糊涂，他甚至在想，程星还要高考，他抓着自己的是右手，万一时间太久，这只手废了呢？
那他岂不是把人的大好前程全毁了。
还好挂在这儿的不是他。
海风吹得崔安晏的眼睛都发疼，他看着程星的脸，莫名其妙地庆幸起来。
多亏他跑得要快一点，不然如果是他，肯定抓不起两个人。
“程星，我有话要对你说。”
崔安晏的声音有些小，海风一吹，散得很开，程星没搭腔，他以为他没听见，于是抬起了脸，想再重复一遍。
脸上却滴上了血，顺着程星的胳膊，一路流了下来，滑进他的指缝里。
他看不清程星是哪儿出血了，只觉得害怕得紧，却又不敢动。
“别说。”
程星咬着牙，他嘴里都是血腥味，所以不敢说话，怕崔安晏吓到，嘴巴也进来不张开来。
其实他没有那么怕的，这条胳膊就是断了，他也要把崔安晏抓着。
可是在崔安晏开口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悬到了嗓子眼。
他总觉得崔安晏要说些什么很重要的事，说完了以后，他就不会再抓着他的手了。
所以他不能听，也不能让他说出口，他要忍着。
更何况，他也有重要的事要和崔安晏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崔安晏总觉得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慢很慢，他觉得自己在这儿已经挂了很久了，可还是没有人来。
“晏晏哥。”
下面的小女孩传来细细小小的声音，崔安晏吸了吸鼻子，立刻换成了笑脸：“怎么了，小西瓜？”
“对不起，晏晏哥。”
崔安晏看着抖着手抓住一旁树枝的小西瓜，小女孩已经在尽全力为他们分担重量了，可手里的感觉却仍旧是越来越沉。
“没关系，不是小西瓜的错。”
“晏晏哥，我挂着小树枝，你上去再来救我，好不好？”
小西瓜说着，整个人试图往旁边的树枝上挂去，崔安晏被吓得汗都出了一声，连忙喝止她：“不，小西瓜，不要动，不要动，动了星星哥会撑不住的，不要动，不要动，我想办法，我来想办法，会有人过来的，会有的……”
“啊——晏晏——晏晏——”
小豆丁的声音一下子近了，小家伙不怕死地扒着旁边的石头看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游戏，还不开心地踢着小腿。
崔安晏紧张地不敢出声，怕吓到他，或是引诱到他又往这边走，却看见了小豆丁脖子上的口哨。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低下头缓慢调整着呼吸，然后圈起嘴，吹了一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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