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嘉愣了好一会，缓缓蹲下，抬手想要拉徐亦忱放在膝盖上的手，又有些惊惧地没有落下去。
“这是怎么了？”
这一次，徐亦忱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恐惧与心痛，但那声音里并没有惊讶。
“嘉嘉，你不知道吗？”徐亦忱依旧是那副叮嘱他好好穿衣时的口吻。
易子嘉依旧盯着他的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听到他的话才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目光温和，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胡闹的孩子。
易子嘉低笑，手终于落在了徐亦忱手上，徐亦忱的手很温暖，不像他的冰冷入骨。
可能冻到他了吧，易子嘉分出一丝神思想到。
似乎是那温暖的手给了他支撑，或是徐亦忱的手还在自己手中这一念头给了他勇气。
“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易子嘉呢喃地开口，眉宇间甚至还带着笑意，但眼眶里无声涌出的泪水却满是哀凄。
“啪”
在这寂静的屋中泪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似乎摔碎在地上的不只是那泪水。
“我爱你呀！”
易子嘉牢牢地抓住徐亦忱的手，虽然知道这是徒劳，他永远抓不住这个人，但还是忍不住奢望。
徐亦忱看了一眼被他捏得泛白的手，稍微有些困惑，怅然地开口：“我以为你恨我！”
“恨”
这个字深深地砸落在易子嘉心中，恨吗？
恨徐亦忱毁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让本就重病的母亲重燃了回易家的希望，最后被易家那些人害死？
还是把他拖入易家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恨吗？
不恨的，因为他曾经以为身边的这个人是爱他的，即使那本来就是奢望，但是他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易子嘉将头埋进他的膝间，将脆弱的脖颈坦露给徐亦忱。
“我只是想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易子嘉似乎在解释，又似乎在祈求。
易子嘉看不到他的脸，徐亦忱只能轻轻动了一下手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谁知本来抓的牢牢的易子嘉似乎受到了惊吓，猝然松手，让徐亦忱的手轻易挣脱了出来。
徐亦忱将那只被抓的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落在易子嘉的头上，最后缓缓划向了脖颈，轻轻摩擦，并没有施力。
“但是，嘉嘉，医生说只有彻底不摄入重金属才有可能站起来。”
“我已经没有……”易子嘉猛然抬头否认，但在看到徐亦忱表情的瞬间他就突然明白了。
事实是他已经瘫痪了。
徐亦忱的手猝然发力将易子嘉猛然推开，没有任何支撑的易子嘉“咚”一声倒在地上。
看着他倒地那个会催促他穿衣的人眼中没有任何的怜惜，用力转动轮椅往书房走。
“给你半个小时，收拾好东西。滚！”
自始至终的交谈都是亲切温柔的，唯有这句话带了几分切齿与绝然。
易子嘉看着他消失在书房门后，有些茫然地想：原来他真的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这个他第一次踏足就想永远留下的地方真的不属于他。
但是，以后，他能去哪里？
他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
易家？易家没有属于他的地方，他是跟着徐亦忱之后才被认回易家的，从没有在那边落过脚。
那个从小和母亲生活的地方？
那地方早已拆迁，还是易氏的项目，那边如今早已是高楼大厦，丝毫没有了儿时的模样。
原来我只有这一个归处……易子嘉如是想。
堆的雪人在室内渐渐融化，雪水沾湿了裤脚，寒意渐渐传遍全身，一点点沁入骨髓。
冬天要来了，确实应该多穿一点衣服了！
沈婕的电话打来的很巧，他刚刚挂断了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
如果在平时徐亦忱是不会去赴约的，但因为前一个电话他还是选择了出门。
沈婕他们约在一个酒吧，男男女女几十个人，沈婕介绍了一圈之后徐亦忱就明白了她的好意。
她这是在帮他尽快融入江市的圈子。
“多谢！”徐亦忱端起酒杯道谢。
沈婕端着酒杯与她一碰：“还你的人情。”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徐亦忱想要融入这个圈子，那些人又何妨不是想结交他，沈婕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以为你打算在国外发展不回来了？”那个时候他们交情还不深，沈婕也只是随口一说。
徐亦忱端着酒杯的手一抖，杯中的酒一摇晃勾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又落回了杯底。
“是啊，本来是不打算回来了。”
沈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情绪莫名，没有再问：“总之，欢迎回国。”
呵，徐亦忱轻笑，接下了她的祝福，回国啊！不是回家。
酒场上最容易交到朋友，几杯酒下去彼此之间的话题也就敞开了许多，徐亦忱这一趟多少也算有一点收获。
只是他实在不喜欢喝酒，找了一个间隙去中庭吹了一会风。许是思念太深，他竟然看见了一直在惦念的那个人。
随即他的酒就被吓醒了，因为他不许他喝酒。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是他，而是学校的那个小学弟。
喝的面色红润，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见他跑了也不急，慢悠悠跟在他身后，似乎笃定他跑不远。
他往前跑了几步之后似乎是失去了方向，自己停了下来，往左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眼前是几棵大树，至此他好像发现无路可走了，在原地打了几个转之后一下子泄气地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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