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凡看着团成一团趴在桌上装睡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又缩起来了。
其实他真没打算把这句玩笑说出来，话还没说出口就知道了不妥。
如果宗清真是他普普通通的一个朋友，听完骂他一句“恶心”，也可以接受。
但偏偏他们间发生过……那样的事。
杨不凡抿了抿唇，记忆片段像幻灯片闪现，异样的欲望冷不丁地翻腾——
既然要做朋友，就先老老实实地做朋友。
杨不凡强压下自己的一些大胆且不合常理的想法，决定去抽根烟冷静一下。
宗清能感觉到前面这人的离开，几分钟后又回来，带着浅淡但依旧难闻的烟味。
纸张被撕裂的声音，接着没了动静。
过了会儿，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桌上。
宗清欲盖弥彰地又趴了会儿，起来，拿起自己桌上的纸条。
一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杨不凡的字初一看瞧不出好看难看，仔细点儿才能发现其实挺潇洒的。
他就这么潇洒地写着：
玩笑开过了，先不排了，你叫号下一位吧。
宗清想：真看得起他。
他哪儿有那么多朋友可叫号。
在社交与学习的抉择中，宗清毅然抽出了课本，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笑容。
而杨不凡的消息回复，他是第二节下课才看到的。
？：
-瞧见过两次，就一个牌子，有什么难记的
宗清想了想，没有回复，拿出了一直没来得及吃的面包撕开了。
“宗哥，借下你的胶带！”
这时午后阳光正暖，隐隐有夏季的热烈，宗清正舒服地趴在桌上睡觉。
语文老师讲了一节课的典故，讲得人昏昏欲睡，又正巧是下午第一节，宗清撑到下课才倒下，已经称得上是优秀学生代表，现在已睡得很沉。
喊他的人见他睡得香甜，也犹豫了，但借胶带有急用，他所知道班里有胶带的就宗清一个，还是推了推宗清，轻声说：“宗哥，胶带。”
宗清被推醒，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去。
是很久没跟他联系的郑澜。
沉默了片刻，问：“你要什么交代？”
郑澜忙说：“细的就好。”
“什么细的？”宗清迷惑地问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可能是另一个“交代”。
对着更加迷惑的郑澜，他说：“哦我知道了。”
低头从自己的桌洞里摸出胶带，递给对方。
“睡糊涂了吧。”郑澜笑着，接过胶带，“谢啦！”
瞟了眼郑澜匆忙的背影，宗清重新趴回桌上，发呆。
现在距离“KTV事件”已经快两周了。
上一周他躲着所有人，包括和他关系一直不错的郑澜。
而郑澜不知道是理解他的意思，还是也想躲着他，总之他俩这段时间除了路上遇见会打个招呼，没有更多交流。
这一周他没再躲着别人，有时候也会被梁梦泽，小疯甚至杨不凡拉进圈子里聊天打游戏，只是圈子不重合，郑澜跟这几个人都不算太熟，也就没遇上过。
宗清想过主动去找郑澜，但不清楚郑澜究竟是什么想法，也就作罢。
这次是从那天以来，两人第一次交流，郑澜的态度很正常，正常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快两周的隔阂也不曾存在过。
宗清重重地松了口气。
事情好像都没有他想得那么悲观。
其他同学对于有时他的加入也没有太过分的反应，顶多有些和他没怎么接触过的人会觉得他高冷，说话会局促一些。
他最担心的那件事也嫌少有人提起。
偶尔也会有胆子肥的人拿那件事开玩笑，宗清也没有太多异样的感觉。
甚至觉得能拿这件事开没有恶意的玩笑，也不是件坏事。
至少说明开口的人没把它当做见不得光的肮脏。
不过，有个人似乎是例外。
每当宗清在的时候，谭苇总是兴致不佳，
偶尔眼神接触，也是显而易见的躲避，和不那么明显的嫌弃。
就像被宗清冒犯了。
宗清本来跟他关系就称不上好，表面功夫谭苇做过不少次，但其中暗戳戳的针对，宗清不是傻子，也感受过不少，只是现在更明显了。
算了，既然他不选择撕破脸，就当看不见他吧。
胡思乱想着，郑澜带着胶带回来了。
他本想轻轻放在宗清桌上，忽然发现一双圆溜的眼睛——趴着的人其实是睁着眼的。
“醒了？”郑澜吓了一跳，把胶带递还，边说，“谢谢宗哥。”
“不是说过一遍了吗。”宗清把胶带收回。
郑澜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宗清周围人都不在，就在宗清前面的位置坐下了：“宗哥。”
“嗯。”宗清决定先发制人，“你终于来找我了。”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吗？”郑澜讶异道，又笑了，“真会开玩笑。”
宗清也乐了。
郑澜瞟了眼周围，放小了声音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就没找你。”
宗清刚升起的笑僵住了。
郑澜像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接着说：“这几天看你和其他人也正常来往了，跟杨不凡关系也缓解了，我就放心来找你了。”
知道郑澜这几天一直也在默默关注他，宗清有点脸红。
他现在是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是否认之前是假的的意思。
他垂下眼，说：“谢谢。”
“嗨。”郑澜简单揭过，看着窗外，又忽然感叹，“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和杨不凡居然有一天也能正常交流。”
宗清也跟着看过去，发现外面有人在玩滑板。
他不知道他跟杨不凡的交流算不算正常，但还是承认这句话的：“我也没想到。”
郑澜小声又有些八卦地问：“我看到他每天还给你带早饭？”
“……啊，是。”
昨天带了蟹黄包，前天带的是味道很不错的三明治。
作为交换，宗清要负责杨不凡的课桌卫生。
在这场交易里，宗清觉得自己赚大了，其实并不公平。
但杨不凡说自己每天都吃早餐，只是顺手多点一份的事，宗清只好接受。
“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他。”
郑澜从窗外回神，说完笑了笑。
宗清望着他的笑容，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宗清思索了一下，说：“正常。”
郑澜笑得更开心了，像评价又像是解释地说：“他那人……太随心所欲了。”
顾及杨不凡和宗清现在的关系，他没有说太多。
这点宗清深有体会，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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