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清的校园生活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发现很多人——熟的不太熟的，都开始对他假客气。
之所以说是假客气，是因为宗清吃了几次亏才发现，这些无聊的人根本不是认真在向他道歉或道谢，纯粹是想看他尴尬时的反应。
让宗清想起了他小时候的玩具房。玩具房安的是个隐藏门，他很喜欢躲在里面，除了家里人谁也发现不了。
直到有一天这个门被几个上门来玩的小孩儿注意到了，不但曝光了宗清的秘密基地，还要不停开开关关地玩儿门。
后来宗清有了经验，不再客气地对待班里这群玩儿门的幼稚鬼。
自从杀鸡儆猴，把梁梦泽按在地上揍了一顿之后，班里人对宗清的尊敬……也回不去了。
宗哥生气。
但宗哥毫无办法。
宗清讲完题，无动于衷地看着被讲题的同学感恩戴德地退后，恭敬地鞠了一大躬，捧着作业本虔诚离去。
宗清目送人走远，还是没憋住小声嘀咕：“有病。”
然后他的前桌就开始了震动。
宗清没料到这都被听见了，这人不是还一本正经地给同桌讲着题吗？
想起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跟“班宠”一事脱不开关系，恨从心中起，用力踢了脚罪魁祸首的椅子。
发觉自己的同桌兼老师突然被踢，唐嘉钰吃惊地转头看了过来。
也许唐嘉钰只是下意识的好奇反应，宗清却总觉得自己受到了谴责，他默默收回了脚，同时有种无名冲动教唆他再狠狠补一脚。
发现又有人过来捧着作业本两眼放光地盯着他，宗清只能放弃自己的冲动，问：“哪一题？”
今天是晚自习的第一天，按理说自习应该是各学各的，但数学老师今天布置的是十道拔高题，整个教室的人员到处乱窜，都在找人问问题。
宗清这里放在以往也是重灾区，来问题的总是一茬接一茬，今天更是严重。
甚至还有过来排队的。不过宗清注意到，有在他这儿排队的发现前面的杨不凡闲下来了，就机智地换了人问。
宗清还没为此开心多久，就发现有来找杨不凡的四处一瞟盯上了他。
他忽然有种在和杨不凡合伙做生意的感觉。
不，可能说做生意都不合适，他俩就像两个邻近的售票窗口。
兢兢业业地售着票，隔壁的售票员忽然找来，说：“宗哥，第八题答案不对吧。”
“嗯？”宗清看了眼自己的题，“不是根号2？”
他和杨不凡的数学作业是同时做的，但他俩都习惯独立思考，做完了再对答案，有分歧再探讨。
宗清记得第八题不在有分歧的题里。
“嗯，漏了个条件。”
杨不凡对着旁边等待讲题的人说：“你先回去吧，我跟宗哥再聊聊。”
旁边的人答应了，杨不凡拿着本子转了过来。
他望了望宗清旁边的姜子义，问：“你们在讲第几题？”
姜子义说：“第六题。”
杨不凡拿过自己桌上的演草本翻了页扔给他，说：“过程在这儿，你先自己看看。”
“哦，我能拿回去吗杨哥？”
“拿吧，记得还。”本子还是宗清送的。
打发了两边买票的，售票员们开始讨论八号票的问题，宗清发现果然有错漏，他和杨不凡两人不约而同地漏掉了同一条件。
讨论完，杨不凡却迟迟不肯转回去，一定要在宗清桌上更正。
从宗清这个角度，能看到唐嘉钰暗示性地回头看了好几次。
杨不凡终于停了笔，说：“宗哥。”
宗清抬眼示意自己在听。
“交给你个任务。”杨不凡挑眉，“一会儿咱们闭门歇业吧。”
宗清明白过来，这人是讲题讲烦了。他很能理解，毕竟从晚自习开始到现在，他讲题基本就没停过，口都干了，杨不凡肯定也是一样的状况。
想了想，他说：“那再来人你就拒绝吧。”
“光我拒绝不行啊。”杨不凡五指在桌上轮流点了圈，“我拒绝的人，不都跑你那儿去了吗。”
“哦。”宗清想了想那个场景，“那好，我也拒绝。”
说着就有人拎着作业本直奔这里而来，杨不凡及时让人打住：“别来了，不讲了。”
“啊？好吧。”那人拎着本子原路返回。
宗清也学着拒绝了一位，但他说不出那么直接的话，先解释自己想要写作业了，又想到了什么，把演草本借给了这人，让他自己参考。
“啊？”那人看着演草本，大片数字字母符号看得眼晕，又拿着两个本子想凑过来，说，“我就想问一下第六题的第二小题……”
杨不凡忽然回头，说：“他不想讲了听不懂吗？”
问题的人被杨不凡严厉的眼神和语气吓了一跳，讪讪地说：“那我看看演算本吧。”
“嗯，每题都有，划掉的别看。”宗清提醒。
“谢谢宗哥。”
出师不利，宗清边写其他科的作业，边偷偷摸摸观察杨不凡是怎么做的。
他发现杨不凡虽然话说得直白，但效果出奇的好，很少有人再纠缠，纠缠了也没有用。
也没有人会像宗清想象中那样，因为被拒绝而产生不满。
宗清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大多数来找杨不凡的人，都对他的歇业很习以为常，像是杨不凡之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宗清想，自己今天好像还拖累到他，让他加班了。
不过之前没注意到有这个规矩，可能因为对同桌是全天营业的吧。
哦对，前两天好像拒绝过几次……唐嘉钰问题也问得少了，只不过晚自习一恢复又鼓起勇气了。
正发着呆，课桌上又被人放了本子。
宗清现学现卖，说：“我讲累了，你先找别人吧。”
“没问题。”这次请教的人很利落，收了本子问，“宗哥喝水吗？”
宗清这才注意到问题的是方沉，抬头说：“不用了……”
“我那儿有瓶没开的矿泉水，等我给你拿来。”方沉溜回座位，又很快溜了回来，把水放在宗清桌上，再次溜走。
宗清的“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杨不凡回头，说：“宗哥，我渴了。”
宗清拿起方沉刚送的矿泉水，说：“给你？”
杨不凡望着他说：“你先喝吧，喝完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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