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眼睛的少女原本正在饮茶，闻言默默瞪了会儿长钗，“咕咚”一口将含在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案上，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开始撸袖子。
绿芜一看这架势，怕不是要打起来，忙笑逐颜开地说道：“娘子息怒，别与我家娘子一般见识，她初来乍到，有许多事不太懂。”
“我叫张荔香，你是哪里来的小娘子，怎生满口胡言，报上名来！”圆眼睛少女生得眉眼弯弯，笑起来很喜气，此时却脸色沉凝，目若寒星，看来是真得恼了。
长钗这才知自己说错了话，原来虞连环不是宦官啊！也怪不得这些少女们如此仰慕他，看来她惹了众怒了。
长钗忙起身说道：“方才是我唐突了。不瞒诸位，我自宁州来，京中诸事所知甚少。一到京城就听闻虞殿使容颜绝世，京中无人可及，听闻他精通音律，还擅歌，想必歌喉也是极好的？”
眼下处境，还是多夸几句虞连环方是上策。果然，张荔香明显消了气，听她提起虞连环的歌喉，扬眉说道：“那是自然，犹如天籁之音，只怕你无福听到。”
长钗忙附和道：“张娘子说的是。不知你听他唱过哪首曲子？”
张荔香眸光微微一黯，仰着头说道：“其实，我也没那福气。”
长钗心中忍不住发笑，但还是客气地说了一句吉祥话：“说不定今日我们能有幸听到。”都没亲耳听过，居然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也算服了。
花亭内摆着几张长条桌，铺着宣纸、摆着笔墨纸砚、棋谱，公主府的婢女们又呈上一碟碟糕点干果。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女郎到来，个个华钗艳裳、淡妆浓抹。她们或聊天，或作画弈棋，或享用糕点，也有的在花亭外赏花。
张荔香与长钗几乎起冲突，化干戈为玉帛后，俩人倒很能说到一块儿。她引着长钗认识了几位小娘子，其中一位是右相家的四娘子，闺名陆香雪。
她生得极好，标准的杏目樱唇，只是神色有些清冷，看上去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听闻长钗来自宁州，又是温贤妃的亲戚，她眉头轻蹙，静静瞥了一眼长钗，神色中隐含敌意。
“丽京可不比宁州，温娘子可要多逛逛。”陆香雪手执朱笔，蘸了墨正在画一株墨梅。
长钗说自然。
陆香雪有些不悦地斜睨了她一眼，笔下一顿，墨汁晕开，好好的一朵墨梅化为一团黑。她抬手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在竹篓中，冷冷说道：“晦气！”
旁边几个小娘子意味不明地交换了下眼神。
长钗有些莫名其妙，她什么都没说，居然又开罪人了？
张荔香拉着她靠在栏杆上，望着眼前大片樱花，压低声音说道：“陆四娘想嫁入禹王府，但凡与禹王殿下沾亲带故的小娘子都是她的敌人，你莫在意。”
长钗不禁哑然，所幸陆香雪不知她住在禹王府，否则，只怕就不是一句晦气能了事的。
她轻叹一声，随手接住一朵飘来的樱花，问张荔香：“那你的敌人呢？是不是诋毁虞连环的人都是你的敌人？”
张荔香侧首道：“那是自然！”
“那，喜欢虞连环的人呢，是不是也是你的敌人？”长钗好奇地问道。
“那不能是。”张荔香拈了块金丝糕放入口中，“我恨不能人人都喜欢我们虞殿使，越多越好。”
长钗哦了声，抬眼见樱花林的青石小道上，一众人有男有女，或抱琵琶，或执玉箫，或抬鼓，说说笑笑，徐徐走了过来。
绿芜惊呼一声：“教坊的人到了。”
张荔香闻言猛然趴在栏杆上，翘首望去，恨不得将脖子伸长到两丈长，双眼发光地扫来扫去，宛若一只搜寻猎物的豹子。
“虞殿使呢，在哪里？一定要来啊。”她一面找一面说道。
绿芜也不示弱，一只手扒着栏杆，身子已经倾斜着要掉出去了。
长钗觉得好笑，绿芜从未见过虞连环，也不知她这么急做什么，便是看到了她也不认识啊。
最苦的是长钗，夹在两人中间，也被挤得身子倾了出去，眼角余光无意间一瞥，花亭内的女郎们此刻拥到了栏杆边。
煦暖的日光下，微风起处，樱花翩舞着飘落。
那一行人，裙裾扫过满地的落花，徐徐走过。
当先一行人应是教坊舞艺部的，女子偏多，相同的广袖白衫笼在她们年轻窈窕的躯体上，如云似雾般。
为首的女子发髻高束，腰间佩剑，走得英姿飒爽。
“她是谁？”长钗问道。
张荔香仿若没听到她的话，好似失了魂般喃喃说道：“我们虞殿使没来，他又没来，他为何没来？”
长钗晃了晃她肩头，安慰道：“既然没来，那便等以后再听他奏乐吧。我瞧着来的也都不错，那个佩剑的小娘子是谁，你可识得？”
张荔香轻瞥一眼，不屑地说道：“舞艺部的掌事沐水烟。”
长钗晓得沐水烟，听闻她舞跳得好，尤擅剑器舞。
“虞殿使没来，沐水烟来了也不错，我倒想看看他的剑器舞。”长钗说道。
“她？”张荔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剑器舞是跳得不错，不过，她总是纠缠虞殿使，也不照照镜，居然也敢肖想虞殿使。”
长钗有些瞠目结舌，看张荔香的模样，鼻子里都能喷出火来了：“你不是说，喜欢虞殿使的人不是你的敌人吗？”
“她不同。”张荔香恨恨说道，“她日日和虞殿使在一起，总想染指虞殿使。”
长钗总算明白了，就是可以喜欢虞连环，但不可以独享虞连环。
她瞬间有些同情虞连环，倘若日后谁成了他的娘子，丽京这些女郎的口水足以把她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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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长钗：若想活得久，躲着虞连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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