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钗很快便想通了，俗就俗吧，这京中又不是只有她一人看到虞连环错不开眼珠。她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也是凡夫俗子一个，若见到美的事物反而视而不见，那才不正常吧！
“食色性也，没什么可丢人的。”长钗笑吟吟说道，“只今日没看够。”
绿芜瞪圆了眼睛，仿若今日才看清她服侍的小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旁的不说，脸皮厚是一定的。
***
银安殿内，李行简一袭天青色轻袍软衫，坐在案前执笔正在写什么。
禹王府的长史褚岚匆匆而入，将手中一封密信放在桌案上。李行简拿起信翻看片刻，轩眉慢慢锁了起来。
“怎么了？”褚岚问道。
李行简一言不发，沉着脸将密信扔给褚岚。褚岚看完，轻叹道：“竟然到公主府行凶，这行事风格，倒像是银面阎罗。”
“不会是他。”李行简摇摇头，漆眸中闪过一丝忧色，“倘若真是他，以他的性子，绝不会藏起来。”
褚岚点点头：“一年多了，微臣还是认为他已经死了。”
李行简揉了揉眉心，点头道：“回信给聂南星，让他好生养伤，今夜也是他命大，那人看样子手下留情了。日后出门小心些，倘若有了刺客的消息，即刻报我。”
他深觉不解：“聂统领武艺也不弱，怎会如此不济？”
褚岚道：“他以为是银面阎罗，哪里还敢招架。”
李行简气得笑了：“亏他还是武举状元。”
紫袖提壶添了杯茶，说道：“殿下，蒹葭馆那位在公主府恰巧遇到刺客，差点被诛杀。”
李行简吃了一惊，唇角凝着一丝询问：“她无事吧？”
紫袖微微点头：“听闻她结识了工部侍郎家的张二娘子，右相家的陆四娘子，只不过，倒无人认得她。”
李行简端起茶盏慢慢品了一口，在氤氲茶气里眯眼道：“如此说来，她应不是京城人。”
褚岚开口道：“微臣觉得倒也未必，或许是父兄官职低微，不曾与这些贵女们结识，因此她们无人识得她。也可能久未在京城居住了，女大十八变，倘若她在外几年，也许就认不出了。”
李行简沉吟片刻，吩咐褚岚：“你派人到宁州，与温家说一声，莫让人查出她身份是假。”又对紫袖说道，“不论谁打探她的身份，都要报给本王。”
紫袖答应了一声，这时，守在帘外的小丫头禀告道：“殿下，夕颜院的红豆过来送夜宵。”
李行简不耐地皱皱眉头，正要开口拒了。
褚岚抢在他前面扬声道：“让她送进来吧。”侧首朝李行简笑嘻嘻道，“殿下也该体谅体谅旁人的一片苦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府里放着这么善解人意的侍妾，怎么就不为所动呢？”
李行简面带愠色瞥了他一眼，没言语。
一个碧衫白罗裙的婢子走了进来，将手中食匣放到一旁的食案上。
褚岚含笑问道：“红豆，今儿是什么菜色？
红豆屈膝施礼，垂首应道：“薛娘子亲手做的玉尖面和海棠糕饼。”
褚岚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说道：“哎呀，怎么总是送糕饼，回去与你家娘子说，也炖些汤来，殿下如今该补一补了。”
红豆听出他话外之意，垂了头不敢言语。
李行简淡淡哼了一声：“无事便去吧。”
红豆接过紫袖递过来的食匣，施礼飞快去了。
褚岚给李行简斟了杯茶，说道：“绮风院的郭娘子微臣就不说了，夕颜院的薛娘子对殿下这么贴心，有才又有貌，殿下就不能到夕颜院走走？”
李行简轻笑一声，对紫袖道：“紫袖，将糕饼赏他，本王就不信堵不住他的嘴。”
紫袖瞪了褚岚一眼，他这才闭了嘴，拈了一块糕饼慢慢吃了起来。
***
日光暖暖的，长钗半躺在廊庑下的卧榻上似睡非睡。
绿芜自厨房提了午食回来，说在厨房遇到青苹，听闻郭氏的后背还没痊愈，这几日都在贴膏药喝汤药。
长钗不免吃了一惊，那日夜里，郭氏瞧着已无甚大碍，怎地还没好？
“绿芜，你将紫袖送来的燕窝和蜜饯挑一些，一会儿我们到绮风院去探望郭娘子。”她只是客居在王府，平白多一个敌人可不好。郭氏如今恨极了她，总要解释一番，化解误会。
长钗歇了午觉起身，便与绿芜一道去了绮风院。
青苹出来迎她们，面上虽不好看，到底没说什么。自长钗与绿芜去了趟公主府，又听闻她是温贤妃的远房侄女儿，再不敢冷言冷语。
郭氏正歪在靠窗的美人靠上喝药，大约是药太苦，她正在嫌东嫌西。
“这么烫，且放会儿再喝。”
小丫头细声劝道：“娘子，再放下去就凉了。”
长钗随着青苹入了屋，命绿芜将酸甜梅条递了过去：“汤药若是凉了再喝，药效可就减半了，这酸甜梅条极是爽口，喝完药吃一条驱驱苦味。”
郭氏原以为长钗出身低贱，知悉她是禹王表妹，当真又气又恨。远房表妹住在表兄的府上，任谁都会认为这是要撮合两人。
她自小丫头手中接过白瓷药盅，几口喝尽了，虽苦得眉尖紧蹙，却不用绿芜递来的梅条，只接过绣帕擦拭唇角。
“温娘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她微眯了眼说道。
长钗在一侧的杌凳上坐下，含笑说道：“那日实是我鲁莽了，特来向娘子致歉，听闻你肩上伤处还未痊愈，我心中极过意不去。娘子肩上还疼吗？”
郭氏唇角漾着一抹冷笑，咄咄逼人道：“我也是人身肉长的，不是石头，难不成不晓得疼？”
长钗疑惑地问：“我这双手也没多大力气，实在未料到娘子会受如此重的伤。”
郭氏哼了一声，目光自长钗纤细柔弱的手腕上掠过，实在不敢相信这双手能推得动她，到如今，她也有些半信半疑了。
“罢了，也许是我走了霉运。”郭氏轻叹道，“方大夫前两日又来了趟，说我入水后可能磕在了石块上，内里骨头裂了缝，自皮肉上看不出什么，只是有些发青。”
长钗极是惊讶，郭氏运气的确差。
这时，小丫头隔着门帘禀告道：“郭娘子，薛娘子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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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我是自己跳到河里，然后又恰巧撞到石头上，恰巧伤了骨头。
长钗：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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