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大概执教半生也没遇到过这种回答，她脸色变了变，试图说服这个“与众不同”的学生的思想，滔滔不绝给他讲了许多古今中外的大道理，希望借此启迪他，但是彭澍此人从头至尾保持沉默，打个不太好听的比喻，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油盐不进。
最终，语文老师放弃了，让他坐下，接着讲她的课了。
顾廷延一只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着黑板，脑子里乱哄哄的，老师在说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中午放学，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去吃饭，顾廷延悠哉悠哉地打开便当盒，摆在桌子上，邀请彭澍共进中餐。
彭澍也没有推脱什么，拿起另一双筷子安静地吃起来。
顾廷延边吃边观察他，其实彭澍吃起饭来还挺斯文的，而且他真的是非常认真且专注的低头吃着饭，没发出一点声音。
话痨的顾廷延有点受不了这种安静的诡异的氛围，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他迫不及待地开口打破这僵局：“怎么样？好吃吗？还合你胃口吗？”
彭澍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很好吃，谢谢。”
顾廷延一看这回答——标准的话题终结者模式，忙另起话题，“哎，我看你一直在做化学练习册，你很喜欢化学？”
“嗯。”彭澍答。
“那你将来想做化学家吗？”
“不是。”
“……那你将来想做什么？”
彭澍闻言抬眸，深深地凝视着顾廷延，严肃道：“警察。”
“……”顾廷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他差点连手里的筷子都拿不稳——黑社会老大的儿子，人生目标居然是做警察，这个人，果然总是超乎人想象啊，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诚恳道：“加油！”
彭澍：“你呢？”
“我？”顾廷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火腿，随口道：“我还没想好，做个旅行者或者流浪家？到世界各地去转转，吃吃各地美食，看看各国美女，想想就美好啊！”
彭澍没理他的白日梦，继续沉默地吃他的饭。
顾廷延一个人在那里畅想自己的美好未来，“我想到大草原上去骑马，放牛羊，你想一下：湛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际的碧绿大草原，成群结队的白色羊群，奔驰的绛红骏马，能歌善舞的姑娘，多美好的一幅画面……”
于是，一顿午餐就变成了顾廷延个人的脱口秀，主题是——我的白日梦！
全城唯一的观众——彭澍，实力表演什么叫做视而不见、“身在曹营心在汉”以及“你困住的只是我的肉体，而我的灵魂是自由的，它已飞向远方。”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顾廷延在语文试卷上写下这八个字的时候，他和彭澍的同座生涯已经过了整整一周，而他们，也迎来了学校的第一次月考。
第一场，语文。
十中为了防学生作弊，居然高一和高二插班考，顾廷延自己要去高二十三班教室考试，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个班里遇到了熟人——小眼睛的那位，曾经开学时在教室门口挑衅过，后来还在楼梯间对他动过手；以及在厕所聚众斗殴的其中两个，虽然没什么突出特点，但顾廷延还是记住了他们，对了，他们还欠自己一句道歉呢。
因为他去的比较迟，监考老师很快就来了，因此只是接收到了几记恶毒的目光，但他完全没放在心上，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们理亏，自己一个受害者有什么可怕的？
开始答卷后，他也没多想，专心投入到试卷里了。
他答完前面的题，到作文题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正好看到坐在他右前方的一个小平头正在给那个小眼睛的传什么东西，他打眼一看，哈，一卷胶带，那这两个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做什么？
讲台上，监考老师正坐在凳子上看书，没注意到底下的情况。
顾廷延继续构思他的作文，这次的作文题目是“时间”，命题作文，体裁不限。
他足足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五分钟，才开始动笔。
洋洋洒洒，800字一气呵成。
自己这应该算抒情散文吧，但也有哲理思辨在，那姑且先叫做抒情性的哲理散文吧，所写全是他的肺腑之言，书写时自觉感人颇深，旷世巨作也不过如此了吧。
十中没有提前交卷的传统，所以顾廷延只能无聊得在草稿纸上进行创作，看着自己那狂草的书法，他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写的什么玩意儿？我用脚写的都比这好，但是唉，没办法，藏拙，做个低调的人就得这样，不然又得横生事端。
好不容易捱到收卷，顾廷延把试卷反扣在桌上，站起身就走人了。
卫生间挤满了人，女生那边甚至夸张的排起了长队，大家明显群情激奋，就算站在厕所门口也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刚才的试卷，吐槽的有，对答案的有，懊悔的有，开心的有，甚至还有几个心无旁骛地拿着数学公式册子在背，嘴里念念有词。
顾廷延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抬头从镜子里看到旁边的人觉得貌似有点面熟。
他转过头，这个男生胖胖的，个头和他差不多，戴着一副镜片超厚的眼镜，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啊！
是他！
被欺负的那个同学！
那个同学估计也发现了顾廷延，顾廷延看见他紧紧咬着后槽牙，面部非常紧绷，垂着头，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敌意和自我防御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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