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兴的声音近在咫尺,听起来和平日一模一样,语调却极其怪异,好像他要去捉的是一条狗,一只雀儿,轻描淡写之余夹着几丝兴奋。
沈离站在门外毛孔直竖,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老兴在跟谁说话?他为什么要抓我?”
他想不明白,更搞不明白府里发生了什么,可是身体比脑子更早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直退。
沈离用力按住自己抖得不听使唤的手,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向没有烛火的巷子深处跑去,一边逃一边不住地往后望,耳边传来猫头鹰如同鬼魂哭泣般的夜啼和自己急促的喘气声,前面看不到头的的夜幕像一只张大嘴的怪物,仿佛要把他吞噬。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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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爹爹以前提到过,四十年前临安战乱的时候□□曾在沈府后面挖了一条秘道与内院相连,近些年天下太平,从没人下去过,连阿爹也记不清秘道的位置。当时说得沈离好奇心大起,不眠不休整整三天,他背着父母偷偷找遍了家中前前后后每一块青砖草皮,终于在后花园摸到了一块感觉蹊跷的大石头。
但他那时太小,根本推不动那块足有半掌厚的石头。
沈离拔足狂奔,蹑手蹑脚来到后花园墙外。
此时天已黑透,满月高悬,沈离借着月光趴在地上,飞快地逐一去摸墙边的青砖,一边摸一边警惕地张望,害怕有人突然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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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摸到一片杂草里仿佛有块硬邦邦凸起来的东西,像是个铁环,心中大喜,连忙双手握住,用尽全力往上一提。
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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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那洞有一人宽,下面连着地道,沈离毫不犹豫跳了下去,又把洞口重新盖上。秘道里一片漆黑,又多年未有人进入,十分潮湿,满是霉味。他一边走一边伸出双手乱摸,不知在里面绕了多少个弯,终于看到前面的墙壁缝里透出了灯光。
沈离屏住呼吸,轻轻把墙砖往下移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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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爹爹的书房!
一阵恶心令人作呕的气味从墙缝里钻进了地道,像是腐烂的尸体一般,味道十分浓烈,感觉就像成千上万条蛆在眼前蠕动。沈离强行按压住想吐的冲动,透过墙缝向书房里张望。
他看见自己的父母倒在书房门口,两人挨得很紧,却一动不动。
“爹爹!阿娘!”沈离在心里大叫,泪水一下子冲上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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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三个人。
沈离赶紧屏住呼吸。
那三人皆穿着鲜艳华丽的戏服,其中两人作花旦打扮,面涂水粉,贴着片子,一个穿着金丝如意云肩,另一个则着桃红马面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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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进来的是个小生,头戴盔帽,穿牡丹翻领帔,脚踩三套云高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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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穿着马面裙的花旦走到沈父跟前站定,微笑着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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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贵公子好机灵呀,居然在我们眼皮底下都能溜走。”
她眉眼娇媚,语调婉转,却是字字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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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伏在地上,身体颤了一下,一声不吭,像是身负重伤。身旁的沈夫人一听来人提到儿子,口中喷出一口血来,看向那花旦大骂:“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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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旦抬起袖子掩嘴笑道,“沈夫人好个女中豪杰,双腿都被我断了还有如此胆识,小女子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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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尖声怒喝:“妖怪别妄想伤害我儿!”她本来软绵绵倒在地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的暴起,从怀中掏出一把极短的匕首,朝着这美艳花旦疾刺而去。
“噗”的一声,匕首连刀带柄**了那花旦的肋间。
那娇俏的女子看见沈夫人扑来,居然站在原地毫不闪避,她飞起一脚,把沈夫人踢出三尺开外,砸在一张石头台面的八仙桌上,桌子登时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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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肋骨齐断,满脸鲜血,气若游丝:“我化成厉鬼也不会让你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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