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词比较生僻，我再解释一下，”空旷的教室里，一群女生围着讲台站成一圈，满脸痴汉笑地看着一个卷着袖子在黑板上写字的男人。仔细看就会发现，十几只眼睛居然没有一只在关心那些比小楷还要工整漂亮的粉笔字，大家都焦点全在这男人写字的手臂连带肩膀一气呵成的流畅线条以及透过棉布衬衣隐隐露出的紧实后背上。
“大家都懂了吗？”沈离转过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着问道，他有两颗小小的虎牙。
女生们都看呆了。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他放下粉笔，“上午就先到这。”
“我有问题。”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举手。
“你说。”
“老师你是不是染了紫色头发？”
“这个啊，天生的。”沈离拨拨头发，无奈地笑了笑，“学校不能染头发哦。大家赶紧去吃饭吧。”
半请半推女生们这才不情愿地散了，沈离没什么胃口，打算去食堂随便买点喝的东西。他从讲台下面拿出自己的双肩包，这书包是云乔送他的“开学礼物”，据这位时髦的四弟介绍，书包上那个卡通人物叫做海贼王，有利于缩小他这位老年人和十几岁高中生的代沟。
沈离揉揉眉心，现在看来云乔纯属多虑了，他和这些现代少年并没什么沟通不好的地方，特别是和女生，甚至还有一两个男生。
唉，早知道当初化个形就好了，沈离有点后悔。每天他往讲台上一站，下面马上竖起一片手机咔咔咔藏在课本后偷拍，害得学校其他单身男老师如今看他的眼神都很哀怨——
“沈老师？这么晚才下课？”一辆噪音分贝超标的跑车在沈离旁边停了下来，车窗里探出半张面若敷粉的俊脸。
——所有单身男老师看沈离都很哀怨——除了这一位。
“是贺老师啊，你好。”沈离点头打招呼，今天这位仁兄开的是一台限量版土豪金布加迪威龙，全球不超过十辆。
贺霆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据八班学习委员同时也是沈离龙南后援会会长胡媛媛同学汇报，这位贺老师相当厉害，近两年的市高考状元都出自他的门下。沈离就挺纳闷的，这种人干嘛跑到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高中来教书？他这台跑车都能顶自己十年薪水了。
“沈老师吃饭了没？我正要出去吃，一起么？”贺霆笑问。
“我打算去食堂随便垫点，待会下午还有课。”沈离说。
“别去食堂，一股地沟油味，不健康。”贺霆摆手，“有家素食馆子你应该喜欢，走吧，我请客。”他口气有点霸道，但并不让人讨厌。
沈离想想，自己确实很久没持斋了，练功也疏懒得很，最近玄冥天天接送他上下班，一有空就带他吃吃喝喝四处溜达，日子过得就还挺像那种人间
——小情侣的。
想着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沈老师，上车？”贺霆拍拍车门。
沈离点头，“行。”
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这土豪金的座椅又矮又硌人，调整了半天姿势才算勉强坐舒服了，沈离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贺霆，他穿着灰色羊毛西服和高领毛衣，袖口上绣着小小的姓名首字母“HT”，斯文干净，跟这台佛光普照似的金车一点都不搭。
真是个奇怪的人。
贺霆带沈离来的这家素菜馆在一片高级别墅区里，进了雕花大门后车子沿着一条宽阔的私家公路慢慢行驶，路两侧开满了重瓣樱花，像一片连绵不绝的粉雾。春风夹着花香，熏人欲醉，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掩在道路尽头的繁花之中。
车子停在门口，两名女子迎上来，向贺霆和沈离行了个标准的福礼，说道：
“贺先生好，沈先生好。”
沈离愣了一下，这两个女孩鹅蛋脸盘，皮肤白净，身上居然穿着古代的衣裙，乍一看竟然有几分像以前在沈府里贴身伺候他的两个丫鬟海棠和玉兰，不过，这两个女孩张口叫的是“沈先生”而不是“公子”。
沈离轻轻叹了口气。
女子在前面引路，沈离跟在贺霆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座大宅，格局进制都是旧时四品以上朝廷大员的标准，抄手游廊上的红木雕花窗子纹样十分精美繁复，看手工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沈离从未想过这小镇上居然还有如此隐秘阔绰的老宅。
两人进了正房，屋子中间摆着一桌精致的素菜，大约有十几样，白的绿的红的，十分好看。
“沈老师请坐。”贺霆侧身一让。
沈离疑惑道，“这餐馆怎么只有一张桌子啊？”
贺霆笑了笑：“我吃饭怕吵，就全包下来了。”
沈离拿起自己面前的一张金箔信笺，上头是手写的蝇头小楷，应该是菜名：金玉满堂、银丝卧雪、一苇渡江、清风送爽、荷塘月色……
还真是怀旧。
“贺老师太客气了，”沈离呵呵笑，“其实我吃得可随便了。”
“沈老师喜欢吃学校后门口那家包子铺，对吧？”贺霆亲手给他倒上茶。
“咦，你怎么知道？”沈离奇了。
“我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见过你和你那位姓纪的朋友从那出来，好几次呢。”贺霆说。
“这么巧？怎么没叫我一声？”沈离一边问，一边喝了口茶，嗯，是刚下来的明前龙井，清新芬芳，虽比当年天子哥哥赐的少了些兰草甘香，放到如今已是顶尖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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