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惟谦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穿着高中制服站在学校画室门外，好奇地打量里面一个男生。那个人背对他正专注地在画画，夕阳的光透过窗户五彩斑斓洒在他的短发上，仿佛颜料被打翻，一直晕染到白皙的脖颈处。
时间和光好像慢慢凝固，那个人转过身，脸背在光里一片模糊，动作慌乱地合上素描本，起身朝自己走来。那人个子很高，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校服，低沉的嗓音和今晚在电梯里的声音重合，只是更年少、更乖巧一些：“学长。”
“在画画？”顾惟谦指一指他手里的素描本，“在画什么呢？”
那个人摸了摸鼻子，笑道：“最近在练速写，随便画画。”
顾惟谦不懂画画，他从小数学很好，就一直被老师当作竞赛苗子培养，成天都只沉浸在数字的海洋里，美术课从来都都被当作数学补习课堂被老师拉到办公室开小灶，所以到现在连一只小鸭子都画不好。
莫名就一直觉得搞艺术的特别厉害，手上一支笔就像有灵性一样，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可以很快落在纸上。他很想看看那个人手里的本子到底有哪些好看的画，但那人像宝贝一样死死抱着自己的素描本，显然不想给别人看。
大约是自己好奇的眼神太过明显，那个人犹豫了一下说：“不然下次找时间，我给学长画一幅。”
梦嘎然而止，顾惟谦怔怔醒来，慢慢拉起被子盖住脸。
骗子，没有画，什么也没有。
*****
代言的拍摄定在一周后，一切前期准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这个项目从开始顾惟谦就摆出了要自己全程跟进的态度，企划部经理很有眼色地事无巨细得汇报。
然而就在开拍前两天，已经入睡的顾惟谦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他接起电话就听到企划部经理紧张的声音：“顾总，严先生出事了！”
顾惟谦瞬间清醒过来，从床上猛的起身，道：“怎么了？”
企划部经理应该在外面，电话那头可以清楚地听到汽车开动的声音：“我也是刚接到电话，好像是拍戏的时候严先生从高空摔下来，还撞到了道具，据说流了很多血！手也抬不起来了！不知道有没有磕到脑袋！”
“肖文，你冷静点。”顾惟谦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医院，医院！我接到严先生经纪人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顾惟谦很快穿好衣服，拿起车钥匙往门外走：“把医院地址发给我。”顿了顿又问道，“他有经纪人了？”
肖文似乎已经到了医院，电话里传来有些吵杂的说话声：“是的顾总，好像是这两天新换的，我也还没见过面呢。”
“现在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我刚到还不清楚。顾总大半夜你别来了，我了解完情况给你汇报吧。”肖文很愁，愁得头都快秃了，“希望没事，后天就要拍摄了，千万别耽误进度啊！”
顾惟谦闻言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肖文等他。
直到挂了电话，顾惟谦才发现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强压下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顾惟谦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病房外站着肖文和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两个人同时看向他。肖文快步走了上来，汇报道：“严先生没事了，就右手骨折加上胸部挫伤。唉，就是我们的拍摄肯定是要耽误了。”
都这时候了，肖经理还念念不忘自己的项目，而且都骨折了居然还说没事。顾惟谦冷漠地扫了一眼自己的下属不知道该表扬他的兢兢业业还是让他赶紧闭嘴滚蛋。
“是顾总吗？”另一位男子也走了过来，向顾惟谦伸出手，“您好，我是严博之的经纪人，林颐。”
顾惟谦握住对方的手，道：“您好，我是顾惟谦。”
林颐温文尔雅，看上去冷静且专业，他看了看关着门的病房说：“非常抱歉，顾总。没想到那么晚惊扰到您。今天事出突然，博之的威压突然断裂，当时他正吊在近20米的高空，还好掉下来的时候被道具搭的雨棚缓冲了一下。”
“你们拍那么危险的戏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吗？”顾惟谦忽然打断经纪人，语气冰冷，“20米，摔下来非死即伤！”
林颐愣了愣，他以为合作方老板大半夜赶来是慰问的，没想到是兴师问罪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这会影响到下周的拍摄，我们会按合同来，该赔偿的一定都会赔偿。”
顾惟谦有些愤怒地看着面前的经纪人，他说的和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赔偿他想都没想过，合同上也根本就没有写到关于赔偿的任何字。严博之都躺在医院里了，没有人多关心一下他的伤势，所有人都在谈钱钱钱。
他以为商业战场上冷血一些就算了，原来娱乐圈也丝毫不逊色。这个行业实在太糟糕了，为什么要去做演员，辛苦，没有隐私，有生命危险，还傻乎乎被别人骗了钱！顾惟谦越想越气，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那个，顾总……”站在一边的肖文看着自己老板铁青的脸色心惊胆战。
顾惟谦深吸一口气，说：“你先回去吧，拍摄的事情延期，等严先生养好伤再安排。”
又转过头来对林颐说：“严博之这次受伤那么严重，一切等痊愈了再说。”
说罢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推病房的门，林颐看了看他奇差的脸色，有点担心他会冲进去劈头盖脸把严博之骂一顿，立刻侧过身挡了一挡，陪笑道：“博之刚躺下休息，那么晚了顾总也一起回去休息吧。其他的，我明天登门拜访再详说可以吗。”
顾惟谦握在门把手上不愿松手：“我就进去看一眼，不会打扰他。”
林颐正犹豫间，听到病房里传来严博之疲惫的声音：“林颐，谁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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